第27章 朱砂痣

林逆鳞离开住处时，晨雾未散，青石板路沾着露水，她的短刀在腰间轻撞，发出细碎的响。

昨夜的疑虑像块烧红的铁，哽在喉间，她必须找苏烬问个明白。

推开苏烬居处的竹门时，他正坐在石桌前煮茶，青瓷壶嘴飘着白雾。

听见动静，他抬眼，墨色广袖在晨风中翻卷：“逆鳞姑娘来得早。”

林逆鳞没接话，首接掀开衣襟，露出锁骨下青紫色的逆鳞纹路，又从怀里抽出密信和古籍拍在石桌上：“这是我在密道里找到的。萧氏，血饲，千机洞之锁。”她的声音发紧，“你说过我师父没全知，现在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

苏烬的手指在古籍上顿住，眼尾的朱砂痣跟着一跳。

他凑近看云雷纹，喉结动了动：“果然是萧氏的秘印。”抬眼时眸色深如寒潭，“逆鳞血脉是锁，萧氏用族人鲜血养了千年，你师父或许知道，但他更怕你知道后急于复仇送了命。”

“那萧寒？”林逆鳞攥紧袖口，指甲掐进掌心，“他说陪我查案，说萧氏与玄阴堂有怨……”

“他说的未必全假。”苏烬倒了杯茶推过去，“但萧氏要的是锁，不是钥匙。你现在掀桌，他们只会更快捏碎钥匙。”他首接叩了叩密信，“等，等他们露出更多马脚。”

林逆鳞盯着茶盏里的涟漪，喉间的铁慢慢凉了。

她抓起密信要收，苏烬突然按住她手背：“若真想查，先别让第二个人知道你见过这些。”

她点头，指腹擦过他手背上的老茧，那是常年握剑的痕迹。

出了竹门，晨雾散了些，林逆鳞沿着青石径往演武场走。

转过月洞门时，迎面撞上吕长老。

他腰间的玄铁令牌晃得人眼疼，白眉拧成结：“林逆鳞，你这半月总往偏院跑，连晚课都缺了三次。”

林逆鳞垂眸，短刀的刀柄抵着掌心：“弟子在找适合的武技。寒江武馆的刀法……”她喉间发哽，“弟子想练得更精。”

吕长老眯眼，目光扫过她腰间的短刀：“寒江刀？那破武馆早没了。”他哼了声，“明日辰时来演武场，我亲自考你刀法。若有懈怠，”他甩袖走了，玄铁令牌撞在腰间，叮当响。

林逆鳞望着他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首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转角，才摸出帕子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陈导师的书斋在藏书阁三楼，檀木窗半开，飘着墨香。

林逆鳞推门时，他正伏案批注《九境要略》，抬头见是她，放下笔：“逆鳞，可是又有疑问？”

“弟子想请导师帮忙查些旧案。”林逆鳞关上门，“十七年前，寒江武馆灭门那晚，除了玄阴堂的人，是否有其他势力的痕迹？”

陈导师的笔顿在纸页上，墨晕开一片：“你……”他欲言又止，目光落在她腰间的短刀上，那是寒江武馆的制式，刀镡刻着江浪纹。

“当年我随师父去过寒江城。”他叹了口气，“武馆被烧得只剩焦木，墙上有玄阴堂的鬼面印，但……”他翻开案头的《九洲异闻录》，指着某页，“有人说看见穿云雷纹锦袍的人。”

云雷纹！林逆鳞的呼吸一滞。

“我帮你查当年的宗门密档。”陈导师合上书本，“但你要答应我，别冲动。”

她重重点头，转身时，袖中密信的边角擦过书案，发出细微的响。

与此同时，南院的竹影里，穿墨色暗纹锦袍的男子接过暗卫递来的纸笺。

月光从竹枝间漏下，在“藏书阁”“陈导师”几个字上投下碎银似的光。

他垂眸轻笑，指腹着纸笺边缘：“小鳞儿，你终究还是沉不住气了。”

暗卫单膝跪地：“是否需要属下，”

“不必。”萧寒将纸笺投入铜炉，火星噼啪舔着云雷纹，“她想掀桌，我便陪她玩这局。”

炉烟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南院竹影里的铜炉余温未散，沈暗卫的第二道密报己递到萧寒手中。

纸笺上的字迹被墨汁浸得发皱，"林逆鳞持《九洲异闻录》询问陈导师，提及云雷纹与寒江灭门案关联"。

他指尖抵着案几，指节因用力泛白，喉间溢出极轻的笑："好个小鳞儿，连陈老头的书斋都翻了。"

竹枝在风中轻颤，漏下的光斑落在他腰间玉佩上，那是萧氏家主才有的云雷纹玉髓。

他突然扯下玉佩攥进掌心，玉髓棱角刺得掌心生疼："去把演武场的夜灯调暗些。"他抬眼时，眼底的暗潮漫过温文的表象，"再让阿七守在藏书阁后巷，她若再去陈导师那里。。。。。。"话音顿住，他垂眸抚平纸笺褶皱，"不必拦，记清她翻了哪几卷书。"

沈暗卫领命退下时，竹门吱呀轻响。

萧寒望着案头未凉的茶盏，水面倒映着他微抿的唇线，十七年前那夜，他也是这样坐在焦黑的演武场里，看着萧氏祖祠的云雷纹匾额被大火舔噬。

那时他攥着带血的玉髓，听玄阴堂的人说"萧氏养的锁要醒了"。

如今林逆鳞颈间的逆鳞纹，与当年祖祠密室石壁上的纹路，竟分毫不差。

林逆鳞沿着青石径往住处走时，袖中《九洲异闻录》的边角硌得手腕生疼。

陈导师说的"穿云雷纹锦袍的人"像根细针，正一下下挑着她记忆里的碎片，半月前与萧寒夜探玄阴堂分舵，他披的外袍被剑气划开，露出的里衬不正是云雷纹？

还有他总说"萧氏与玄阴堂有灭族之仇"，可玄阴堂的鬼面印明明白白刻在寒江武馆的断墙上。

她脚步顿在演武场边的桃树下，春风卷着落英扑在脸上。

短刀刀柄贴着大腿，那是师父临终前塞进她手里的，刀镡上的江浪纹还沾着血。"他说陪我查案，说要替我寻仇。。。。。。"她摸出帕子擦了擦眼角，帕子上还留着苏烬手背上的老茧触感，"可萧氏要的是锁，不是钥匙，苏烬的话突然在耳边炸响。

演武场传来木剑相撞的脆响，几个外门弟子正在练剑。

林逆鳞望着场中翻飞的剑影，突然想起三日前与萧寒对练时，他的剑招里分明有玄阴堂"鬼影迷踪步"的影子。

当时她以为是他遍阅古籍所致，如今想来。。。。。。她攥紧短刀，刀鞘上的铜钉扎进掌心。

"逆鳞姑娘？"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逆鳞转身，见萧寒正站在桃树下，月白锦袍沾着几点落英，腰间玉髓在暮色里泛着幽光。

他望着她攥紧短刀的手，眉峰微挑："可是又在琢磨新刀法？"

林逆鳞盯着他腰间的玉髓，喉间像塞了块烧红的炭。

云雷纹在暮色里若隐若现，与她锁骨下的逆鳞纹产生某种共鸣，经脉里泛起细微的刺痛，这是逆鳞血脉觉醒时才有的征兆。

她突然意识到，每次与萧寒相处超过半个时辰，这种刺痛便会加重。

"萧公子。"她按住锁骨，声音发哑，"你说萧氏与玄阴堂有怨。。。。。。"

"自然是真的。"萧寒走近两步，抬手要替她拂去肩头的落英，却在触到她衣料时顿住。

他望着她泛白的指尖，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小鳞儿，可是查到什么了？"

林逆鳞后退半步，短刀"噌"地出鞘三寸。

刀光映着他腰间的云雷纹玉髓，折射出刺目的光："那云雷纹。。。。。。"她盯着他骤然收紧的瞳孔，"萧氏祖祠的云雷纹，和玄阴堂灭我武馆那晚，有人看见的云雷纹，可是同一种？"

萧寒的笑容僵在嘴角。

他望着她眼底翻涌的恨意，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伸手按住她的刀背："你若想知道，今晚子时，演武场后巷的老槐树下。"他的掌心滚烫，透过刀鞘灼着她的手背，"我把萧氏的秘密，都告诉你。"

暮色渐沉，晚风卷着落英掠过两人之间。

林逆鳞望着他转身时被风吹起的衣摆，云雷纹在暗夜里若隐若现，像极了她梦境里那道笼罩寒江武馆的阴影。

她握紧短刀，指节发白，今晚，她要撕开这层面纱，不管后面藏着的是真相，还是更刺骨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