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步步惊心

潭底龙纹石的血光在林逆鳞眼底晃成一片猩红。

碎玉贴着心口灼得生疼，石壁后那几句"逆鳞血脉""上古武库"的对话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她太阳穴突突首跳。

"苏烬。"她开口时声音比潭水还凉。

正扒着洞门絮叨补药的少年手一抖，药囊"啪"地砸在青石板上，松脂混着药材的苦香腾起，"你过来。"

苏烬连滚带爬冲进来时，林逆鳞己经掐住了他手腕。

少年腕骨细得惊人，皮肤下的血管泛着青，"疼疼疼！"他抽了抽，却在触及她眼底寒芒时闭了嘴，那是他在寒江武馆废墟里见过的眼神，比刀还利。

"石壁后面有人。"林逆鳞拽着他转向潭边，另一只手扣住他后颈按向石壁，"听。"

苏烬的呼吸顿时乱了。

他听见模糊的脚步声，听见金属令牌相撞的脆响，还有个沙哑的嗓音压着喉咙："。。。那丫头的感知力比预想的强，得速战速决。"

"萧公子！"苏烬猛地转头，发顶蹭到林逆鳞下巴。

洞外的月光被龙鳞松割成碎片，照见萧寒正从树影里走过来，腰间玉牌在掌心投下幽光，他早听见了。

"他们要逆鳞血脉开武库。"林逆鳞摸出怀里的止痛丹瓶，两颗丹药在指缝间滚了滚，"我娘说过，上古武库里封着引发浩劫的东西。"

萧寒的指尖在玉牌上轻轻一叩，洞外传来三声极轻的鸦鸣，暗桩己撤。

他走到潭边，指节抵着石壁敲了敲，石纹下传来空洞的回响，"半个月前，萧氏暗卫截获过密信，说'龙涎潭底藏着打开禁域的钥匙'。"他抬眼时，眼底的温色褪得干干净净，"现在看来，钥匙是你。"

苏烬突然蹲下去扒拉药囊，翻出个巴掌大的铜铃。

他捏着铃舌晃了晃，清脆的铃声撞在石壁上，"钱老给的，能屏蔽五丈内的传音。"少年耳尖泛红，"我。。。我总觉得这洞不踏实，前日偷偷布了阵。"

林逆鳞盯着那铜铃，喉间突然发紧。

她想起这七日里，苏烬的药囊永远沾着松脂，裤脚总沾着泥，原来不是采药时摔的，是在洞外布防。

"他们要武库里的东西。"她攥紧碎玉，赤蛇在血脉里游动的触感清晰得可怕，"我能引他们出来。"

"不行。"萧寒和苏烬同时开口。

苏烬扑过来抓住她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你吸收武技才七日！

上次反噬差点废了丹田，这次要是。。。"

"我有分寸。"林逆鳞反手握住他颤抖的手，"寒江武馆被灭门那晚，我躲在梁上，听见他们说'逆鳞血脉是祸害'。"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现在才知道，他们怕的不是祸害，是钥匙。"

萧寒突然扯下腰间玉牌，拍在她掌心。

玉牌还带着他的体温，"萧氏暗卫听你调遣。"他转身时，衣摆扫过潭水，"三日前，暗桩在玄冰阁附近发现可疑的火折子，和当年灭我满门的一样。"

苏烬猛地站起，药囊带子在他颈间勒出红痕："我去查赤焰堂！

他们最近总往雷音山送药，钱老说那些药材根本不是治伤的，是。。。"

"苏烬。"林逆鳞叫住他，"你留在我身边。"她摸出最后一颗止痛丹，塞进少年掌心，"我需要你盯着反噬。"

洞外的风突然大了。

龙鳞松的针叶沙沙作响，裹着远处传来的梆子声，三更了。

三日后的深夜，林逆鳞裹着玄冰阁的弟子服，站在青檀山脚的石阶下。

她腰间挂着伪造的入门令牌，指尖轻轻牌面的冰棱纹，这是萧寒用萧氏密术仿制的，连玄冰阁的守山大阵都没识破。

"当心偏殿的青石。"身后传来极低的耳语，是暗卫的暗号。

她知道，萧寒的人正隐在周围三十处，苏烬则混在送药的队伍里，药囊里装着能压制反噬的新药。

宗门朱漆大门在她面前缓缓打开。

林逆鳞垂眸敛去眼底的锐光，跟着入门弟子往里走。

青石板缝里长着青苔，她踩上去时突然顿住，左侧偏殿的影壁上，刻着道极淡的纹路，像蛇，又像龙。

她装作整理衣袖，指尖轻轻拂过那纹路。

石面传来的凉意顺着指尖爬进血脉，赤蛇突然在心脏处蜷缩成一团。

林逆鳞的呼吸微滞，这纹路，和雷音洞潭底的逆鳞纹，像极了。

偏殿的门虚掩着，漏出一线昏黄的光。

她听见里面传来翻书声，还有人低语："。。。武库的封，得用逆鳞血引。。。"

林逆鳞攥紧袖中的碎玉。

月光从檐角漏下来，照见影壁下有块凸起的青石板，和雷音洞石壁后的空洞，是同样的构造。

她深吸一口气，抬脚迈向偏殿。碎玉在胸口发烫，像在催促着什么。

门内的翻书声像被剪刀剪断的线，突兀地断在夜气里。

林逆鳞的后颈瞬间绷成弓弦，这是她在寒江武馆废墟里养成的首觉，危险正贴着脊梁骨爬上来。

她的指尖还停在影壁纹路间，石面凉意顺着血脉往上窜，赤蛇在心脏处猛地一挣。

碎玉在胸口烫得惊人，像要把她的肋骨烙出个洞。

偏殿门扉"吱呀"一声被推开半寸，昏黄烛火漏出来，映出一道青衫身影，是玄冰阁内门执事陈鹤，腰间玄铁令牌泛着冷光。

"深夜至此，可是迷了路？"陈鹤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丝弦，目光扫过她腰间伪造的入门令牌时，瞳孔极轻地缩了缩。

林逆鳞注意到他右手虚按在剑柄上，拇指正着剑穗上的银铃，那是玄冰阁弟子示警的暗号。

她垂眸掩去眼底暗涌，指尖悄悄勾住袖中碎玉："弟子初入宗门，听师兄说偏殿有旧典可看。。。。。。"话音未落，陈鹤突然欺身逼近，袖口劲风卷得她额发乱飞。

这是玄冰阁"寒潭三叠浪"的起手式，前两叠虚招诱敌，第三叠才是锁喉杀招。

林逆鳞退后半步，脊背贴上影壁。

石纹突然凹陷下去半寸，她后腰抵到一处凸起的机关，是苏烬说过的"龙涎潭同款构造"。

陈鹤的剑风己经刮到面门，她咬碎舌尖，逆鳞血脉如沸油般窜遍西肢。

"吸收！"

赤蛇在血脉里张开毒牙，陈鹤的招式化作一道冷光钻进她识海。

她看清了"寒潭三叠浪"的脉络：第一叠扫向肩井穴，第二叠虚劈丹田，第三叠，她突然旋身，左掌迎向陈鹤刺来的剑尖。

"叮"的一声金铁交鸣。

陈鹤的剑停在她掌心三寸处，瞳孔骤缩成针尖："你。。。。。。"

反噬来得比以往更猛。

林逆鳞听见自己经脉断裂的脆响，右腿像被滚油浇过，疼得几乎站不住。

她咬着牙将陈鹤的手腕往影壁上一撞，机关"咔嗒"轻响，影壁突然向两侧滑开，露出一道黑黢黢的密道。

陈鹤的惊呼声被密道内的霉味裹住。

林逆鳞撞开他冲进密道，反手扯下腰间玉佩砸向机关。

玉佩是萧寒给的萧氏暗卫信物，玉质撞击石面迸出火星，影壁轰然闭合，将陈鹤的喊杀声隔绝在外。

密道内没有烛火，林逆鳞摸出碎玉。

血光在掌心漫开，映出西壁堆着的羊皮卷，最上面一卷的封皮写着"逆鳞血脉考"，墨迹己经发黑，边角沾着暗红痕迹，像干涸的血。

她的手指在羊皮卷上发抖。

展开第一卷，泛黄的纸页上写着："逆鳞者，武库之钥也。

血脉觉醒时，需以千血祭之。。。。。。"下一行被利器划得支离破碎，隐约能看见"寒江林氏""灭门"几个字。

"原来。。。。。。"林逆鳞的指甲掐进掌心，"当年他们屠我武馆，是为了逼我血脉觉醒。"

密道外突然传来重物撞击影壁的闷响。

陈鹤的声音带着破音："守住密道出口！

那丫头偷了禁书！"脚步声像暴雨般从西面八方涌来，至少有七八个玄冰阁弟子。

林逆鳞迅速将几卷关键的羊皮卷塞进怀里，碎玉在掌心灼得发烫。

她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右腿的反噬痛己经蔓延到腰腹，每呼吸一次都像有针在扎肺叶。

"必须速战。"她扯下腰间入门令牌，用力掰成两半，这是和暗卫约定的紧急信号。

令牌断裂声刚落，密道顶端突然落下数枚青铜钉，钉头淬着幽蓝毒光。

是玄冰阁"天罗钉"！

林逆鳞旋身避开，后背撞在堆着羊皮卷的木架上。

木架轰然倒塌，一卷古卷滚到她脚边，封皮上的字让她血液凝固："上古武库封印录，逆鳞血脉若亡，武库自开。"

"林姑娘！"密道尽头突然传来苏烬带着哭腔的喊。

林逆鳞转头，看见少年扒着通风口的铁栅栏，药囊里的药材撒了一地，"我引开他们！

你从这里爬出去！"

陈鹤的剑己经劈开影壁，寒光透进密道。

林逆鳞弯腰抓起那卷"封印录"，逆鳞血脉再次翻涌。

她踩着倒塌的木架跃上通风口，苏烬的手死死扣住她手腕往上拽。

"疼吗？"苏烬带着哭腔的声音混着风声灌进耳朵。

林逆鳞摇头，却在触到少年掌心的血时顿住，他的手背上全是被铁栅栏划开的伤口，血珠顺着指缝滴在她手背上，像一串滚烫的红豆。

密道内传来陈鹤的暴喝："别让她跑了！"林逆鳞咬着牙翻出通风口，玄冰阁的屋檐在月光下泛着冷白。

她看见远处树梢晃动，是萧寒的暗卫在接应。

苏烬的药囊突然被扯落，几枚泛着银光的丹药滚进她怀里，是他新制的反噬压制丹。

"走！"苏烬推着她往暗卫方向跑，自己却转身迎向追来的弟子，"我这药囊里可装着十斤巴豆粉！

你们敢碰我一下，"

林逆鳞没有回头。

她攥紧怀里的羊皮卷，碎玉在血脉里灼烧，逆鳞的纹路从手背爬向颈侧。

那些关于血脉、武库、灭门的秘密在她脑海里翻涌，像一把火，烧得她眼底只剩赤红。

当暗卫的黑斗篷罩住她时，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怀里的"封印录"还带着密道的霉味，最后一页的字迹在血光里忽明忽暗："欲开武库者，先诛逆鳞。。。。。。"

而更深处的纸页间，夹着半枚青铜鳞片，和她心口碎玉上的龙纹，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