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试婚之约

第六章：试婚之约

霜降那日，顾府忽然张灯结彩，红绸从正厅一路铺到后园，将残败的梅枝都裹上了喜意。秋菱攥着幕亓一送来的喜服，指尖陷进绣着并蒂莲的大红缎面——这是他昨夜亲自送来的，说“顾老匹夫要将你献给我做通房，却不知，我要的是你做这侯府的主母”。

“秋菱姐姐，快换衣裳吧！”茯苓红着眼替她梳头，金簪换下了木簪，却比往日更沉，“世子爷今儿个亲自来下聘，连皇上都赐了婚书呢。”

铜镜里映出她苍白的脸，唇角的痣在红妆下格外醒目。秋菱摸着喜服里层绣着的梅枝——是幕亓一特意叮嘱绣的，针脚细密得像他昨夜替她描眉时，指尖划过的弧度。她忽然想起半月前在账房，他说“我要你做我的眼”，此刻却觉得，自己更像他捧在掌心的、用来刺向顾府的刀。

“叩叩——”雕花门被推开，幕亓一穿着大红喜袍走进来，腰间的鎏金佩环发出清响。他伸手替她拂开额前的红盖头，指尖触到她腕间的金铃——自那日理账后，他便不许她摘下，说“听见这铃响，便知道你在我身边”。

“怕么？”他忽然低笑，指腹擦过她唇角的朱砂，“顾老匹夫以为，送个通房便能拴住我，却不知……”他忽然凑近，在她耳边低语，“我要的，是让他看着自己最得意的棋子，变成扎进他心口的针。”

红盖头被风吹起一角，秋菱望着他眼中映着的烛火——比往日更亮，却藏着几分她看不懂的情绪。她忽然想起昨夜他塞给她的婚书，落款处盖着武安侯府的朱印，而她的名字“秋菱”，竟堂堂正正写在“正妻”一栏，像极了他说“要做侯府主母”时，眼中不容拒绝的势。

“世子可知，”她忽然开口，指尖捏紧喜服的袖口，“通房丫头与正妻的区别，从来不是一张婚书。”

幕亓一闻言，忽然握住她的手，将枚刻着“亓”字的玉扳指套进她无名指——凉玉贴着掌心的茧，却比任何金饰都更沉，“区别在于，”他忽然低头，吻过她腕间的胎记，“前者是玩物，后者是……”他忽然顿住，指腹擦过她掌心的黑子纹路，“是我幕亓一，愿意用性命护着的人。”

铜炉里的炭火爆裂，惊落红绸上的金粉。秋菱望着他发间的喜簪——与她发间的金簪是一对，刻着并蒂梅，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的“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可在这深宅里，恩爱从来都是算计的幌子，而她与幕亓一的“试婚”，不过是场披着喜服的、刀光剑影的局。

“试婚三日，”幕亓一忽然起身，喜袍扫过地面，“三日后，若你觉得这侯府的主母不好当，我便放你走——”他忽然回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但若你留下……”他忽然轻笑，指尖划过她红盖头的流苏，“便别想再逃，这辈子，都得拴在我幕亓一的腰带上。”

红盖头彻底落下，遮住了秋菱眼底的情绪。她听见自己心跳声混着金铃的碎响，忽然想起父亲坟前的梅枝——此刻应是开了，在霜风里摇摇晃晃，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倔。而她，竟在这深宅的喜宴里，成了那支梅枝，被人折下，插进了金丝楠木的花瓶里，看似风光，却失了根。

“世子可曾想过，”她隔着红盖头，望着他喜袍上的金线缠枝莲，“若我留下，便再不是从前那个能替你理账的丫鬟，而是……”

“而是我的妻。”幕亓一忽然打断她，指尖挑起红盖头，西目相对时，他眼中的暗潮退去，只剩三分温柔，七分坚定，“秋菱，我幕亓一这辈子，从不做无把握的事——但娶你，是我唯一不想算计的事。”

窗外忽然响起鞭炮声，震得窗纸哗哗作响。秋菱望着他眼中倒映的烟火，忽然觉得，这深宅里的“试婚”，或许不是劫，而是……缘。就像那支被折下的梅枝，若能在金丝楠木瓶里，寻到属于自己的水土，或许，也能开出比野地里更盛的花。

案头的狼毫在婚书上落下，秋菱悄悄在落款处画了朵并蒂梅——一朵开得张扬，一朵藏着锋芒，却紧紧缠在一起，像极了她与幕亓一。画纸角落，悄悄落下一行小字：“试婚之约起，是红绸裹身，是玉扳指缠，而我，终在这深宅的喜宴里，接过了命运的笺。”

这一日的顾府，红绸混着梅香，织就新的章。秋菱摸着无名指上的玉扳指，忽然明白——所谓“试婚”，从来不是考验她能否做合格的主母，而是幕亓一给她的、一个可以选择的机会：是继续做他棋盘上的棋子，还是成为他生命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他愿意放下算计的妻。而她知道，当他替她戴上那枚刻着“亓”字的玉扳指时，答案，便己在彼此交叠的心跳里，悄悄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