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可怜的男人

第166章 可怜的男人

陆向东提出送她回家，唐蜜没有拒绝。

“向东，你劝一劝张大哥，让他一定要带小娥嫂子去医院检查一下，她脸色真的很不好，嘴唇也发白。还是要重视的。”唐蜜再一次强调。

陆向东点头，神色凝重：“嗯，我会跟他好好说说。”他顿了顿，看向唐蜜，“你……最近还好吗？听大姐提了句，你要找个保镖？”

“嗯，找到了。”唐蜜露出一丝安心的微笑，“是个农村姑娘，从小跟着爷爷练拳脚，人很实在。有她在身边，踏实些。”

陆向东扯了扯嘴角，笑容里带着苦涩：“你总是想得这么周全……倒让我连找个借口去看看你，都显得多余了。”

“怎么会多余？”唐蜜停下脚步，坦然地看向他，目光清澈，“向东，即便我们分开了，我依然把你当家人。你是个好人，很好很好的人。我希望你能过得好，过上你自己真正想要的日子。”

她不觉得离婚丢人，也不认为离了婚就要闹得跟仇人一样。

陆向东笑着点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自己想过的日子，说实话他还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日子是什么了。

老婆孩子热炕头吗？可他希望老婆是她，孩子也是他们的孩子，不是她，那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从家属院回去之后总是心神不宁的，甚至还做噩梦。梦到刘小娥浑身都是血的跟她求救。

急促的拍门声惊醒了唐蜜。她正打算去开门，却是被李红英拦住，“你别去，俺去。”

作为贴身助理，也为了她的安全考虑李红英二十四小时都跟着她。唐蜜也不好再继续住在杨潇潇家里，就搬了出来另外租了个房子住，李红英跟她住一起。

“你是谁？”李红英警惕的问道。

陆根花见开门的是个生脸，还以为自己敲错门了，正要走，就看见唐蜜也走了出来。

“唐蜜！”陆根花抖着嗓子喊了一声。

唐蜜快步走了过来，只见陆根花站在门外，头发凌乱，眼睛肿得像桃子，脸上泪痕交错，整个人都在剧烈地发抖。

“大姐，你，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唐蜜急切的问道。

“唐蜜！”陆根花一开口，声音嘶哑破碎得不成样子，扑上来死死抓住唐蜜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没了……小娥……小娥她……没了啊！”

唐蜜的心猛地一沉，寒意瞬间从脚底窜到头顶：“你说什么？小娥嫂子她……怎么了？”

“大出血……夜里突然就说肚子疼得厉害……还没等送到医院，人就不行了！”陆根花哭得几乎背过气去，断断续续地说，“孩子保住了，是个男娃儿！小娥，小娥没有救过来！” 她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悲痛欲绝。

唐蜜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悲伤和窒息感攥住了心脏，眼前直发黑。

“张大勇是干什么吃的，我一再强调让他带小娥嫂子去医院，他就是不听！”唐蜜气得直骂。

世上没有后悔药，这时候她再后悔没把话说得再严重些也没有用了，小娥嫂子没了。那个一直站在她身后，事事为她考虑的女人不在了。

小娥嫂子不在了，她都不敢想象她家里如今得乱成什么样。嗷嗷待哺的婴儿，还有三个未成年的孩子，张大勇这个莽夫，他自己一手葬送了自己幸福且安定的生活。

“大姐，走，我跟你去家属院。”唐蜜随便扯了一件外套就准备出门。

“唐老师，我跟你一起去。”李红英急声道。

“你不用跟着去了，帮我给团里请个假。”唐蜜说完就拽着陆根花离开了。

家属院里空气凝固，沉重的铅灰色压在每个人心头。

张家门户洞开，压抑的呜咽和邻居照看婴儿的微弱啼哭声，交织出令人窒息的凄凉。唐蜜刚跨进堂屋门槛，目光便被墙角那个身影定住。

张大勇背脊佝偻地靠着冰冷的墙壁，他不再是那个腰杆笔直、眼神锐利的警察。

一夜之间，那张棱角分明、总带着点不容置疑神气的脸，被一夜疯长的胡茬和深深的绝望覆盖。他眼神空洞，死死盯着房梁，仿佛灵魂已被抽离，只剩下一具沉重的躯壳。他怀里，紧紧箍着一件刘小娥常穿的旧棉袄，暗红的污渍在粗棉布上刺目地散开。

脚步声惊动了他。

张大勇的头极其缓慢地转向门口。当看到唐蜜跨进院子，悔恨痛苦完全将他整个人湮没。

他猛地用拳头狠狠砸向自己的太阳穴，一下，又一下。

“咚！咚！”

“老张，你干什么呢！”陆向东冲过来抓住他的手，低声吼道。

“我该死！我真该死啊！”他嘶吼着，声音扭曲，“你提醒过……老陆也一再给我说了。我……我他，妈，的……当耳旁风！我当放屁啊！”他猛地用拳头砸向脸面，被陆向东死死抓住。

小娥嫂子没了，他们都很痛惜。可事情已经是这样了，他就算再后悔人也活不过来了。家里的孩子都还小，他不能再出事儿了。

“她那么硬朗……怎么会熬不过去呢？”他声音破碎，带着铁锈味，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医生说了……医生说了！”张大勇双眼通红，满是血丝，“是胎盘早剥！是胎盘早剥啊！！”

他几乎是吼出这个医学术语，像一个在军事法庭上宣读自己死刑判决的军人。“要是……要是早听你的话去做产检……能防！能救的啊！能救的啊！！！”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咆哮出来的，脖颈上血管贲张，额头上暴起的青筋突突跳动，巨大的悲痛和自责像无形的巨蟒缠绕着他，让他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颤抖。

“媳妇儿，我媳妇儿没了！小娥，是我对不起你啊——”

张大勇跪在了地上，任由陆向东如何使力都拉不起来。

唐蜜僵立在原地，喉咙被巨大的酸楚和窒息感死死扼住。

她眼里是怒火，她恨眼前的男人自以为是。他享受了妻子带给他的安稳生活，下班回家就有热饭吃，家里家外收拾打理的井井有条。他享受的理所应当，却从未重视妻子的健康。

看着他痛哭流涕，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威严，她只觉得他可怜又可恨。如果他当真在乎自己的妻子，又怎么会失去她？

唐蜜没有说一句话，越过这个可怜又可恨的男人走进了堂屋。那里，还有四个失去母亲的可怜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