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是月藤遗孤

锈蚀的门轴在巨力冲击下迸溅出火星，整扇铁门轰然砸向石墙。火把的橘红色光芒洪水般灌入牢房，艾琳的青铜油灯在这突如其来的强光下黯然失色。林秋眯起眼睛，看到逆光中矗立着一座铁塔般的剪影。

那是个身高近两米的男人，残缺的左耳挂着三枚兽牙耳钉，右眼蒙着刻有符文的银灰色眼罩。在外的左眼瞳孔呈浑浊的琥珀色，像是融化的松脂里封着一粒生锈的铁钉。他的战斧并非寻常武器——斧柄是用某种巨兽的脊椎骨打磨而成，斧面布满蜂窝状的凹痕，每处凹陷里都凝结着不同颜色的血痂：暗精灵的紫黑、月藤精灵的银蓝、还有人类暗红的血锈。

"艾琳，你审讯新人的方式还是这么娘们唧唧。"他的声音像是沙砾在铁锅里翻炒。

随着他踏入牢房，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那不是新鲜的铁锈味，而是陈年的、腐肉般的腥臭，仿佛他的皮甲里层缝着发霉的裹尸布。

林秋的深渊视觉自动解析出更多细节：他右手指节有七处骨折后畸形愈合的凸起；左肩铠甲的银月纹章下方，藏着道横贯锁骨的刀伤——伤口边缘泛着暗精灵毒刃特有的磷光。

艾琳收刀退后半步，油灯映出她紧绷的下颌线："雷蒙组长，此人身上有月藤......"

“雷蒙？”林秋回忆着，“银月公会的组长，暴躁易怒，冷酷残忍。是种族湮灭者，灭杀暗精灵和月藤精灵的刽子手，紫色稀有武器：战斧【噬界之喉】积满了怨灵。”

"老子没瞎。"战斧重重顿地，震得地面积水上浮的霉斑打旋。雷蒙俯身逼近林秋，独眼中跳动着危险的精光："月桂叶纹身？暮色森林的野种居然还没死绝？"

他的呼吸喷在林秋脸上，带着腐坏的麦酒气息。当战斧抬起时，斧刃恰好折射出一道月光，照亮斧面上最新鲜的血渍——银蓝色，尚未完全氧化成灰褐。林秋的鼻腔捕捉到那丝若有若无的暮色森林特有的月桂香，与雷蒙身上其他血腥味格格不入。

"一年前暗精灵点火时，"雷蒙的斧面拍打着林秋的脸颊，冰冷的金属激起他锁骨处烙印的灼痛，"你躲在哪个老鼠洞里发抖？"

地牢突然陷入死寂。林秋听见艾琳的皮甲鳞片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她的手按住了后腰的毒刃。而雷蒙斧刃上的银蓝血渍，正在月光下缓慢蠕动，如同具有生命的寄生虫。

「战争古树」系统提示到，「在暮色森林。」

"古树......"林秋让声带颤抖出恰到好处的嘶哑，"我蜷缩在战争古树的空洞里，听着树皮被烧裂的爆响......"

雷蒙的瞳孔骤然收缩。斧刃突然调转，"战争古树早在一年前就被砍伐殆尽，小子。"他的独眼眯成刀锋般的缝隙，"你最好重新编个像样的故事。"

雷蒙的战斧劈来时，林秋终于理解了何为终极BOSS。

斧刃距离鼻尖0.5厘米的刹那，【深渊视觉】开启，世界突然陷入粘稠的寂静。他能看清斧面上每一道陈年血痕的分子结构，能听见艾琳睫毛掀动气流的微响，甚至能预判出三秒后墙角蜘蛛的爬行轨迹。

「要捏碎他的心脏吗？」系统的选项框在斧刃上跳动，「还是用【深渊低语】让他自戕？」

林秋选择抬起左手——这是他游戏里释放【湮灭之手】的姿势。黑鳞瞬间覆盖整条手臂，周围能量汇聚，释放出强大压迫力。雷蒙双腿颤抖，独眼中倒映出的不再是孱弱的药剂师学徒，而是高踞骸骨顶端的身影。

「暴露警告！」系统的尖叫起来，「世界意志锁定倒计时：10...9...」

“雷蒙！”艾琳的呵斥拯救了他。少女爆发的圣光如利剑刺入黑暗，林秋趁机将力量压回体内。雷蒙的独眼在黑暗中渗出浑浊的血丝。战斧悬浮于半空，斧面裹着银蓝色的血锈——那是月藤精灵被屠杀的证据。林秋的瞳孔微微收缩，深渊视觉穿透血锈表面，看到每粒血锈中蜷缩着精灵的怨魂。它们对着雷蒙发出剧烈的尖啸。

雷蒙喉结滚动，皮靴碾碎地面积水的冰晶，"月藤的亡灵……早就该消散了……"

林秋扯开衣襟，锁骨处的月桂叶纹身泛起冷光。

潮湿的霉味里突然混入一丝甜腥。林秋微微偏头，牢房昏黄的火光中，雷蒙左肩的银月纹章下，暗紫色脉络正如蛆虫啃食肌肉，手腕腐败的皮下组织泛着青黑溃烂的伤口。那是暗精灵腐毒特有的痕迹，林秋在《深渊与光明》的暗精灵巢穴副本中得到过一瓶腐毒，在1v1对战其他玩家时，出其不意地用这种毒液击败过对手。

林秋忽然轻笑：“你受伤了？你中了腐毒的毒素？”

这句话让雷蒙的斧柄骤然握紧。林秋的余光瞥见他左手小指抽搐——那是腐毒侵入运动神经的初期症状，游戏里被暗精灵刺客偷袭的NPC都会这样颤抖。

林秋突然抓住雷蒙握斧的右手腕，拇指精准抵住尺神经沟。这个在游戏里用来缴械的动作，此刻却成了最隐秘的试探。"审讯需要这么用力吗？"

雷蒙的肱二头肌骤然绷紧，战斧在掌心转了半圈："菜鸟，你的手指不想要了？"话音未落，林秋另一只手的指甲己刺入他左手手腕溃烂的伤口。腐烂的皮下脂肪像融化的蜡油般粘稠，暗红脓血溅上两人交叠的手背。

颅骨内突然炸开一声冷笑。

「要看看他刻忏悔词时的狼狈样吗？消耗1%纯度就够。」 系统的声音裹着熔岩流淌的粘稠感，「或者您更喜欢听他的心跳——现在每分钟127次。」

"闭嘴。"林秋在意识里低吼，指甲却更深地刺入腐肉。视网膜边缘泛起蛛网裂纹状的提示框：

「植入月藤遗孤记忆激活己全部完成」

“愿月神宽恕持斧之手。”林秋念出记忆里闪现的第一行文字，耳蜗深处同步响起机械音的注解：「注意语调用词，祭司念这句时会抬高下颌15度——对，就像您现在这样。」

「愿古树年轮刻录罪人的忏悔次数。」林秋的声线突然染上月藤祭司特有的喉音震颤——这是系统实时调校的发声模式。他感觉有冰冷的触须在耳道里蠕动，每个音节都被深渊之力重新打磨。

「语调修正完成」

林秋扯动嘴角，齿尖在火光下泛着不自然的冷光。系统愉悦的叹息在脑髓深处回荡：「多完美的表演，连我都快相信您是个复仇天使了。」

"需要我背诵全文吗？"林秋注视着雷蒙的眼睛。

雷蒙的战斧突然脱手，这是只有当年屠杀参与者知晓的秘密。

系统此时正在林秋眼前播放月藤遗孤记忆里的片段：

一年前，暗精灵对银月公会发动突袭。雷蒙带领残部冲进了暮色森林，暗精灵竟点燃森林火墙阻断退路。在烈焰浓烟中，月藤族大祭司救下重伤的雷蒙，好心地将他带往森林深处的战争古树边修整。

栖息在古树枝桠间的月藤精灵告知雷蒙，十二棵战争古树组成的环形阵乃是月藤族圣坛，其根系构筑的魔法结界己守护族群千年。传说古树里埋藏着永生之秘——唯有历代大祭司传承的「生命礼赞」，既能令枯骨生肌，亦可使将死之躯重获生机。这个传说点燃了雷蒙的贪欲。当夜血色月光下，雷蒙手持燃着火油的火把，将月藤精灵的树屋聚落付之一炬。在焦黑的圣坛废墟前，雷蒙踩着满地银蓝血液走向大祭司，镶嵌倒刺的锁链缠绕着最后七名精灵幼童的脖颈。

"现在您有两个选择，"雷蒙将锁链末端系在古树上，"要么为我举行生命礼赞的传承仪式，要么看着月藤族血脉不复存在。"

大祭司绝望地闭上了眼，林秋此刻复述的，正是大祭司在生命的最后，不甘地吟唱。血色地遗言成了悬浮的精灵文字在燃烧，如同被封印在时空裂隙中的诅咒之火。

雷蒙的瞳孔在明灭火光中收缩成针尖，脖颈暴起的青筋像被惊动的蛇群："你不可能知道的......"嘶哑的尾音被疼痛掐断——

“畜生！”林秋恨不得立刻杀了雷蒙。他猛地抓住雷蒙左手的手腕，指甲刺入溃烂的伤口，黑色脓血渗出。“啊...”雷蒙弯着腰惨叫。

艾琳的剑锋破空而来时，林秋己松开了手。

林秋嫌弃地甩掉手上的脓液，"草藤叶汁能中和暗精灵毒素——当然，您若不信我这个野种......"

“哪里能寻得草藤叶？”艾琳着急问道。

林秋看着搞不清楚状况的艾琳，摇了摇头，“我之前采药误入了一个地窖，也染上了腐毒，旁边就有伴生的草藤叶，可以中和毒素。”

雷蒙抬起头，独眼爬满血丝，"立刻带我们去采草藤叶——如果你帮我去除毒素，银月公会就承认你的身份。"

林秋心里清楚，雷蒙不可能放过知道月藤灭族秘密的人。但是林秋不是月藤遗孤，他是深渊之主，今天便要让你向千万月藤亡灵谢罪，那地窖便是你最后的埋骨处。林秋心里为与世无争的月藤族感到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