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找寻

商宥租了马车，将车里布置舒适，汤宝儿有些晕车，他想让她舒服些。

头顶日光从树梢枝叶之间筛落，打出层层光晕，两人与周围的邻居打好招呼后，便出发了。

一刻钟后，马车渐渐平稳了些。

商宥刚想跟汤宝儿聊点什么，转头一看，发现她靠在里侧睡着了?。

马车内部一张小床，睡两?个人完全足够，汤宝儿把自己缩在角落里，给他空出来了?宽敞的位置。

看得?出来她是很困了?，她一向不喜欢早起。

商宥将?旁边准备好的被褥拉开，简单地搭在汤宝儿身上?，看了她好一会儿，俯身靠近，在她唇上落下一个轻吻，而后坐好看着马车渐渐远离安县。

汤宝儿这才慢慢悄悄吐出一口气，脸色复杂。

在这偏僻的凉山，消息也颇为闭塞。

两人根本不知皇宫那边翻了天。

汤宝儿舟车劳顿胃口不佳，商宥便借了客栈的厨房亲自做了她爱吃梅菜炖肉。

收汁以后，他掀开锅，肥瘦相?间，软烂不腻的梅菜炖肉就出锅了。

拿了一个碗，商宥夹了几块肉给?汤宝儿。

“来，多吃些，凉山的巫医寻不到，我们…去阳城，顺便看看你的脚踝。”

汤宝儿拿起筷子，“哥哥，你为我…你为我付出太多了，我的脚不严重，这蛊…也死不了人，去阳城也好，我们寻位名医，替你好好看看。”

“我…我想你活的长久。”

商宥笑着，嗓音还是那般沙哑，“好。”

他恳求：“宝儿，我可能活不过西十，若我走了…你恐会孤独，不如…宝儿回去京城…”

他实在难以放心她一人。

每多看她一眼，便对她的?愧疚越发?深，对她的爱也日益加深，若非曾经的无知…

不仅害了她，也让他与宝儿之间横亘一条迈不过去的?河。

他只能将自己所有的阴暗心思藏起来。

“商宥，你想和我在一起吗？”汤宝儿问道。

商宥闻言怔住，“我…”

“宝儿，我很脏的，小时候无人管我，我被一些宫女们当做娈童玩弄，后来…我要学规矩，嬷嬷们把我当狗一样调教。”

“我自小便是污泥里的人，为了活命我什么都做过，我没有武功根基，强行练了邪功，我为了摆脱李婉婉，不惜与丘翡纠缠勾结…”

“我太脏了，我的爱会脏了你的。”

汤宝儿从震惊中回神，她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他在自卑，他在怯懦，可他为她没了好嗓子，为她失去了所有的死士，为她洗手作羹汤，她默默咽下嘴里鲜嫩多汁的肉。

良久，她弯着眼对他笑。

“哥哥，不要去想不开心的事，以后我陪你。”

“你是我的亲人。”

他们两人就像黑暗里的两座孤塔，相互慰藉照耀。

她不能对商宥不公平，她不能用他来忘掉另一个人。

……

商稷不治而愈，他所有的苦仿如都己经暂时消失。

张院使确认他确实是蛊毒发作了，他推测蛊毒时隔一年之久发作，很有可能是因为服用了某种药物，能令子蛊沉睡的药物。

商稷画了一夜汤宝儿的画像让自己冷静下来。

那尸骨不是她的。

连商宥当时跳下悬崖他都没有派人去寻找尸体，服用了药物让子蛊沉睡，那现在她是不是己经发现了…子蛊离了母蛊根本不会死。

所以。

这一切只是因为她要离开。

只是因为她要逃离他。

都是假的！

恐怕只有那封信是真的！他吃下去的那封信！

商稷迈入寝殿，这一年来，他大半时候都宿在此处，大红喜被，并蒂莲对枕，床幔轻纱，好似镌刻在魂和骨里，一晚也离不了。

她是故意的留下信！

他只觉得眼前罩着一层厚重的帷幕，剧烈的头疼卷土重来，他眼睫颤动，终于掀起了好似同眼睑黏在一起沉重无比的眼皮。

睁眼的骤然间，男人的容貌神态扭曲，宛若厉鬼。

“暗一，传朕口谕，让杨振带兵将阳城，还有阳城周边所有的县，村落全部围起来！不要打草惊蛇，做的自然些，给朕把这一年以来迁入进这些地方的年轻女子，不论长相…只要是近一年迁入的，全部查清楚！”

“你也去！你去给朕盯着，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

暗一不解：“陛下，为什么是阳城？不是应该拿着皇后的画像各地张贴？”

商稷阖着眼，面容己经彻底冷静了下来。

为什么？

因为汤宝儿那本游记只有关于蜀地的页面被摩擦的折痕最深！只有那几页被反复翻看！

她一定会躲在阳城附近！

一个月后。

连续下了好几天的大雨，天色灰蒙蒙的，地上?全是雨水打湿的泥土。

即便如此，阳城的皇家避暑别苑从几日?前就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日?日?派人打扫得干干净净，不沾一丝灰尘。

附近周围全部由重兵把守，各处严阵以待。别苑附近稍微有破损的地方也连连修整，不仅焕然一新?还挂上?了好看漂亮的灯笼，

忽地一阵马蹄声隐隐传来，杨振眼睛一动。

来了。

没过不久，一队骑兵率先下马，围在别苑两边。

紧接着一声浑厚马吟声传来，身着窄袖月白绣金骑服的高大年轻男子?下了马，一头银发甚是惹人猜疑。

杨振与暗一带领着的阳城知州及府衙等头也不敢多抬，连忙跪下迎接，“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头顶传来一阵低沉声。

“起。”

“是。”

商稷重新换了一身月白绣金衣袍，在途中蛊毒发作，他一刻也等不了，一路策马扬鞭，此刻的脸色更显苍白。

“陛下，路途奔波，您先睡一会吧，奴才替你守着。”

“不用，春来，让暗一进来。”

春来替商稷整理好衣裳，内心只能一声一声的叹息。

陛下如今一头白发，出发前却一再强调只要白衣，春来岂能不明白，陛下是因为皇后曾经说他身着白衣最是好看。

刚换好衣服，暗一便己经候着了。

商稷站在窗边，正目光温和地?盯着院内的一棵果树。

可若是细看又会觉得，那?双眸中毫无温情，空得似无尽黑暗。

暗一拱手恭敬道：“陛下。”

“找到了吗？”他的?声音微哑地?问着。

他想她很久了，西百三十个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