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夜棺村·十三空棺悬槐

大巴车碾过减速带，陈九麟怀里的青铜罗盘“当啷”磕在窗框上。罗盘指针逆时针狂转，天池水泛起涟漪，最终针尖死死抵住“癸水”方位。他摸向口袋里的半块玉佩，冰凉触感混着雨衣潮气，逆生痣微微发烫。

“棺材村到了。”司机捏着佛珠的手在方向盘上敲了敲，“上个月收山货的老李头横死在槐树下，脖子三道青指痕，法医说像被人从棺材里拽出来的。”

陈九麟借着手电筒光望向窗外，青石板路泛着水光，两边土坯房木板封窗，零星油灯在雨幕里摇晃。车头灯照亮前方槐树时，他猛地坐首——碗口粗的槐树枝杈间，十三具黑棺悬空挂着，棺头一律朝进山方向，铜环在风雨中碰撞，发出指甲刮木板的声响。

“十三具棺材？”他下意识摸向胸前玉佩。

司机喉咙滚动：“去年秋天突然出现的，村里老人说这是‘九棺锁龙阵’的引子，专吞横死的走尸。”车头灯突然熄灭，整辆车陷入黑暗。

车门“吱呀”推开，穿墨绿旗袍的女子抱着半人高纸人站在雨里，鞋尖朝前、脚跟内扣。她腰间引魂铃泛着微光，铃舌对着槐树方向震颤。“下车。子时前别在槐树下逗留。”

陈九麟认出她：“你是楚晚宁？”

“玄清堂的玉佩。”女子指尖在纸人眉心点了三下，纸人迈开步子，“跟紧纸傀，别回头。”

三人刚下车，最近的棺材“吱呀”倾斜，棺盖裂开寸许，一截苍白手腕垂落，指甲缝卡着枯槐叶。陈九麟瞳孔骤缩——手腕缠着黑绒毛。

“别看。”楚晚宁拽住他手腕，引魂铃在掌心打转，“槐树阵在选人，横死的、带怨气的，都会被拖进棺材当祭品。”

纸人突然停步，眼窝空洞对准槐树。陈九麟阴眼看见，槐树枝条间倒挂着具尸体，双脚红绳系在第十三具棺的铜环上，尸体眉心贴着褪色的“楚”字符，雨水冲刷下，符纸渗出的朱砂在树干上汇成“缺一棺”三个字。

“七月十五子时，十三棺开。”楚晚宁的铃舌急响，“你收到的血书，是不是写着这个？”

陈九麟想起三天前的匿名快递，点头：“半块刻‘陈宗岳’的玉佩，还有血书。”

“阵眼在第十三具棺。”楚晚宁盯着倾斜的棺材，“你祖父三十年前布九棺阵，第七具棺本应镇旱魃左手，现在是空的。”

雨声变大，棺盖“咔嗒”滑开半尺，苍白手腕又垂下几分。陈九麟注意到，第七具棺盖上用尸蜡写着“陈宗岳 1995年七月十五”。

“他的棺材是空的。”楚晚宁的铃舌缠住纸人脚踝，“三个月前村里开始死人，精血被吸干，像被塞进棺材养尸。昨晚第三具走尸进村，被第一具棺吞了。”

山路上腾起黑雾，传来拖曳的脚步声。楚晚宁把纸人塞给他：“引魂纸傀，用死者生辰八字糊的，能替人挡灾。”

黑雾涌进村口，十三具棺同时轻响。最近的走尸刚接近第一具棺，棺盖“砰”地滑开，青紫色手臂拽住走尸脚踝，尸体被拖进棺材，发出骨头碰撞的闷响。

“它们在补阵。”楚晚宁甩引魂铃，“十三棺缺的不是棺材，是人。三十年前布阵的人，有三个没进棺材。”

第二具走尸被第二具棺吞噬时，陈九麟看见棺底渗出黑血，顺着槐树根流进地里。

“去棺材铺找老周。”楚晚宁甩出赶尸鞭，“他有半块玉佩，钥匙串上的九宫纹，和你罗盘背面一样。”

冲进棺材铺，老周佝偻着从灶台后站起，腰间钥匙串“哗啦”作响。“陈宗岳的孙子？”他递过半碗艾草水，碗底刻着“楚”字，“等你三天了。”

陈九麟摸出半块玉佩，老周从怀里掏出另半块。两块玉佩刚贴合，屋内突然震动。老周咳嗽着，手帕染黑血：“三十年前，我们用九棺阵封印旱魃。你祖父的第七具棺被调包成了空棺。现在阵眼在吸尸气。”

话未说完，村口传来惊叫。陈九麟冲出去，看见老李头趴在槐树下，脖子三道青指痕，脚踝系着红绳首通第十三具棺。第二具棺盖缓缓滑开，伸出的手戴着老李头的佛珠手串。槐树干上“缺一棺”不知何时变成了“缺一人”。

老周的咳嗽声传来：“今晚开始，每七天死一人。下一个，该轮到拿了快递的人了。”

陈九麟握紧玉佩，逆生痣发烫。楚晚宁的纸人不知何时站起，眼窝空洞地望着他，脚尖超前。

老周突然拽住他：“别出去！槐树根下的东西，专挑戴玄清堂玉佩的。你祖父的事没那么简单。三十年前九棺阵缺陈氏血，他用狐血代替，阵法有了隐患。后来楚江失踪，苏宏业也没了消息，而我一首在查真相。”

“所以现在阵眼失控，开始杀人？”陈九麟追问。

楚晚宁走进屋：“不止。这三个月死者精血被吸干后尸身都不见了，我怀疑有人借槐树阵养尸。而且老李头脚踝的红绳，是赶尸匠的锁魂绳，普通人根本不会用。”

老周和楚晚宁对视一眼。陈九麟正要再问，棺材铺的门突然被撞开，村民跌跌撞撞冲进来：“不好了！村西头王二媳妇出门打水，到现在没回来！槐树下又多了根红绳！”

众人冒雨赶到村西头，槐树下红绳另一端隐没在黑暗中。陈九麟阴眼开启，看见王二媳妇眼神空洞，正朝着第十三具棺走去。

“拦住她！”楚晚宁甩出引魂铃，铃舌却被弹开。陈九麟摸出罗盘，九宫纹突然发出金光，定住了王二媳妇身形。

还没等众人反应，第十三具棺发出巨响，棺盖完全打开，王二媳妇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飞了过去，被吸入棺中。棺盖再次闭合时，陈九麟仿佛看见里面有个黑影动了一下。

老周脸色煞白：“这阵法越来越不受控制。我有打开秦岭地宫的钥匙，或许那里有破解之法。当年你祖父和我约定，若阵法出事，就去地宫找他留下的东西。”

楚晚宁点头：“我爹当年也是调查此事时失踪，最后说在秦岭地宫发现重要线索。”

陈九麟接过钥匙：“为了祖父，也为了找出真相，去地宫。”

雨还在下，十三具棺在风雨中摇晃。陈九麟盯着第七具棺，棺盖上“陈宗岳”的名字在雨水中若隐若现。而第十三具棺的铜环上，不知何时系了缕黄纸，在夜风中轻轻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