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与她同生共死

后院的湖结了冰，薄冰，撑不住人。

李硕川站在湖边，对着湖水发愁。

一场突如其来的绑架打乱所有计划，李文昌斩钉截铁的告诉他，不要再希冀爵位，念在父子一场，还会分给他些家产，出去自立门户。

原本最不可能继承爵位，甚至分不到丁点家财的李达川成了最大赢家。

冥冥之中，他好像也在助力李达川，替这个憨厚的胖子除去另一个劲敌——苏红棉。

李文昌宁愿找慕容厉帮他规划家产分配，也不肯用亲儿子。当日，他拿刀捅向李文昌的那一刻，父子之情灰飞烟灭。

鹬蚌之争，渔翁得利。

天真如傻子一样的李达川享尽一场莫名其妙绑架的所有红利。

风像刀子一样刮过湖面，将昨夜新结的薄冰又冻厚了一层。湖水静得像一面蒙了尘的铜镜，只在阳光照射处泛着惨白的光。

李硕川转身离开，不料脚下一滑，整个人晃了晃，险些掉进湖中，好在稳住了身形。

“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欢快的歌声从不远处飘过来。

李硕川抬眼望过去，李达川哼着小曲，一蹦一跳的往湖这边过来。侯府上下，就属这死胖子最开心。

他回头看了看浮着一层碎冰的湖水，幽深不见底，心思一转，勾起唇角，“二弟！”

李达川停下脚步，竟然看见李硕川和蔼可亲的向他挥手，“大哥。”

“快过来看，这湖里有尾金光闪闪的鱼。”

李达川最喜欢看鱼，抬脚往湖边走。

“跑过来，不然鱼要游走了。”

“快跑。”

李达川不经劝，飞跑起来，棉鞋在冻硬的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呼出的白气凝成一团雾，“鱼在哪里？”

“啊！”一声脆响炸裂在寂静的湖畔。

李达川跑的急，未留意岸上的湿滑，一下滑进蛛网般碎冰的湖水里，他惊恐地瞪大眼睛，叫一声“大哥”，整个人坠入水中。

冰冷的湖水瞬间吞没李达川。他感到一阵剧痛，仿佛千万根钢针同时扎进皮肤。棉袄吸饱了水，像铅块一样拖着他往下沉。

“大哥，救我。”他拼命挣扎，手脚胡乱拍打，却只让身体陷得更深。水灌进鼻腔，冲入喉咙，火辣辣的疼。眼前一片模糊的绿色，阳光透过冰层在水面碎成摇曳的光斑，却离他越来越远。

李硕川的身影转瞬不见。

“表哥，表哥......”

“小公子！”随后而来的徐蘅听见扑腾的声音，没有片刻犹豫，甩掉鞋，纵身跳入冰窟。刺骨的寒意立刻穿透衣衫，像无数把尖刀割皮肉。她咬紧牙关，朝那个正在下沉的小身影游去。

水下世界安静得可怕。徐蘅睁大眼睛，看到李达川胖胖的脸己经发青，嘴唇呈现出可怕的紫色。她拼命划水，肺里火烧般疼痛，终于抓住李达川的衣摆。

就在这时，垂死的李达川突然剧烈挣扎起来。求生的本能让他像八爪鱼一样死死缠住徐蘅，双手胡乱抓挠，差点抠到她的眼睛。徐蘅猝不及防，被拖得向下沉去。冰水灌入她的口鼻，呛得她眼前发黑。她拼命踢水，却感到力气正随着体温一起流失。

徐蘅想掰开李达川的手，但李达川的求生本能让他力大无穷。两人纠缠着下沉，离水面那点亮光越来越远。徐蘅的西肢开始发麻，意识逐渐模糊。

“我不能死...小公子更不能...”这个念头像火苗一样在她即将熄灭的意识中闪了一下。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将李达川往上一推，同时自己借力向下沉去。这一推终于让李达川松开了手，他的身体开始缓慢上浮。

冰水挤得她胸口剧痛，耳膜嗡嗡作响。奇怪的是，她不再觉得冷了，反而有种温暖的倦意涌上来。眼前开始出现幻觉——她看见许岁宁站在水光里向她招手，面容那么清晰......

“娘......娘？”

徐蘅无声地呼唤，停止了挣扎。一串晶莹的气泡从她嘴边升起，晃晃悠悠地飘向水面。她的长发在水中散开，像一团黑色的水草。手指最后抽搐了一下，然后缓缓张开，任由湖水将她拥入怀抱......

不到一个时辰，侯府陷入史无前例的混乱。

谁也不敢在慕容厉面前多吸一口气，这位平日清风朗月的公子俨然成了一尊人间盛不下的黑面佛。

徐蘅和李达川被路过的家奴们打捞上来时，李达川尚有微弱的呼吸，徐蘅身躯己经僵首，面色青紫如茄，嘴唇乌黑，腹部鼓胀，与死无异。

家奴们都未见过徐蘅，所以，匆匆向李文昌和慕容厉禀报时，说的是小公子活了下来，但死了一名女子。

慕容厉的心霎时飞出嗓子眼，大脑一片空白，他狂奔回院子，果不其然，李达川己经转醒，仆妇们替徐蘅换下湿衣服，她躺在床上，安详宁静。

三根手指抖如风中残叶，搭上徐蘅的颈侧，眉头骤然紧锁，“还有脉息！”他迅速解开徐蘅的衣服，只隔一层内衫，转头命令仆妇：“快取干布和热酒来！”

慕容厉将徐蘅俯卧在自己屈起的膝盖上，使其头胸下垂，轻拍其背。随着他的动作，一股股浑浊的湖水从徐蘅口鼻中涌出。“蘅儿，坚持住，有师兄在，你一定没事。”

干布和热酒送到，慕容厉吼了一声：“都滚！去照顾李达川。”

屋里只剩他与徐蘅。

慕容厉立即用布巾蘸了热酒，将徐蘅翻转，趴在床上，脱去她的内衫裤子，然后在她脊背上快速擦拭。酒能行气血，驱寒气。他手法娴熟，从大椎穴首擦至命门，又转向西肢。擦至手足时，慕容厉突然加重力道，掐按徐蘅十指指尖的十宣穴。

十宣乃急救要穴，可醒神开窍。

见徐蘅仍无反应，他又以拇指指甲重重掐入鼻下人中穴，几乎要掐出血来。

“蘅儿，师兄求你，醒醒。”

他跪在床边，泪水模糊视线，胡乱擦把脸，取出一支三棱针，在徐蘅十个指尖各刺一下，挤出几滴黑血，泄体内之寒。

徐蘅面色由青转白，仍未苏醒。慕容厉从药箱取出艾条，在烛火上点燃，悬在徐蘅脐下三寸的关元穴上方。关元为元气之根，艾灸可温阳固脱。

艾草香气弥漫开来，混合焦灼的紧张与绝望。

艾火离皮肤约莫一寸，慕容厉的手稳如磐石。时间一点点流逝，徐蘅却再也给不出任何回应。

脉象沉迟而微，阴寒内盛、阳气衰微。

慕容厉扔掉艾条，“扑通”跪在地上，虔诚发愿：“苍天在上，我，慕容厉，愿以此生阳寿续徐蘅之命，与她同生共死！”

床上的人睫毛突然颤动几下，接着发出微弱的呻吟，“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