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诗词茶会

翌日午后，徐蘅拿着请柬去了文渊阁大学士梁大人的府宅。

此次赴会，纯粹为应付交差。

原先在苏州，徐延之还在世时，家中请了夫子教徐蘅学问，小徐蘅学什么都认真，奈何徐延之一死，叔父婶母立即断了她的学业。

赏诗还凑合，作诗不够看。琴棋书画略通皮毛，不是谦虚，是真的皮毛。

来的路上，她心里有打算，找个角落待着，喝杯茶，吃块点心，听文人墨客吟诗几首，回来告诉慕容年，诗词茶会好极了，以后她还去。

梁大学士府的“撷芳苑”书香正浓。

今日是梁夫人奉皇后之命举办的“春茗诗会”，邀了京中素有才名的年轻公子小姐，苑内早己精心布置过。

水榭临池而建，西面轩窗洞开，悬挂轻如烟霞的蝉翼纱帘。微风拂过，纱帘轻舞，新茶香与名贵沉水香的清雅气息阵阵荡开。

水榭中央，一溜儿铺着素锦的紫檀长案排开，案上错落有致地陈设晶莹剔透的琉璃盏，盛着时令鲜果，汝窑天青釉的茶瓯旁是银丝炭火正温着的紫砂小壶，更有成套的湖笔、端砚、雪浪笺，静待才思挥洒。

宾客陆续而至。

公子们锦袍玉带，或宝蓝，或竹青，或月白，腰间悬着玉佩香囊，步履从容，彼此拱手寒暄，谈笑风生。

小姐们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自回廊迤逦而来。罗裙华服，环佩叮咚，娇艳如芍药，清雅似幽兰。

徐蘅独自一人，混在小姐们中间，衣着虽简，容貌出众，身姿纤细高挑，气质温婉，但是面生，有好奇者问她是哪家的，徐蘅便说是徐府来的。

京城姓徐的官员多得是，小姐们不熟悉便不深问，见徐蘅落落大方，看起来好相处，便拉着她坐到一起，品茗闲话。

小姐们执团扇半掩面，指尖轻点案上新沏的香茗，目光好奇而谨慎地打量着撷芳苑的风流人物。

“瞧，那是翰林院张学士家的公子，听闻诗才极好……”长得丑。

“那位穿月白衣裳的，可是镇远侯府的世子？气度果然不凡。”胖了些。

“快看，柳家小姐今日这身鹅黄配柳绿的裙子……”过时了。

徐蘅静静听着，不多话。

主位之上，梁夫人雍容含笑，身着绛紫色织金锦袍，发髻高绾，簪着赤金点翠凤钗。她抬手示意，一位穿着体面的管事嬷嬷上前一步，声音清朗而不失恭敬：

“夫人有令，今日春和景明，特备明前龙井，佐以江南新贡的茶点，邀诸位才子佳人共品。既是‘诗会’，当以诗佐茶。便以这眼前春色为题，或咏花，或感时，不拘一格，七言五言皆可。一炷香为限，诸位请尽展才情。”

话音落，早有伶俐的小厮捧上燃着的线香，插入精致的珐琅香插中。一缕青烟袅袅升起，气氛顿时沉静下来。

公子们收敛谈笑，有的负手踱步于水榭边，凝望池中悠游的锦鲤与落花；有的端坐案前，闭目沉思；亦有性子急的，己提笔蘸墨，在雪浪笺上落下第一笔。

小姐们亦不遑多让，才思泉涌。丫鬟们穿梭侍奉，研墨铺纸。指尖在案上轻轻叩击着节拍，似在推敲字句。偶有低声的讨论，亦是细若蚊呐，生怕惊扰了旁人的思绪。

一炷香之后，公子们开始互相品评诗句，高谈阔论，小姐们的声音也高起来，带着完成诗作后的轻松与得意，讨论方才的诗句，间或夹杂几声低低的娇笑。

茶烟袅袅，墨香氤氲，徐蘅的目光却落在不远处的一位女子身上，她立在一道山水屏风前，与一男子相谈正欢。

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沈玉棠。

徐蘅起身移步，过去跟她打招呼，还未走到沈玉棠跟前，忽然一阵喧哗，有人道，“慕容公子来了，真乃稀客。”

蜿蜒的鹅卵石小径上，慕容厉由远及近，丰神俊朗。

徐蘅立即转身，绕到屏风后。听着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屏风前。

透过屏风缝隙，她看见原来与沈玉棠交谈的男子离开了，留下沈玉棠与慕容厉叙话。

慕容厉道：“没想到能在这里遇上你。”

沈玉棠有些心虚，自打花灯沉水后，她一首心绪不宁，回想以前与慕容厉的相处，能想起来的全是不算愉悦的场景。

憋在心里不舒服，悄悄告诉母亲，母亲听罢，以自己往年的经历劝她不要固守一棵树，多出去看看，但不要声张，权当结交朋友长见识。

沈玉棠听劝，有姐妹约她出来参与诗会，棋会，琳琅宴，她不再拒绝，欣然接受。京城世家圈子里，大都不知她与慕容厉的关系，因为两家并未真正定亲，她与慕容厉也几乎没有在外人面前成双成对出现过。

只有几个闺蜜知晓沈家与慕容家有意结亲，但最终能不能结亲是未知数。

沈玉棠淡淡道：“来凑热闹罢了。”她心思一转，“你也来？”

言下之意，谁也没闲着。

慕容厉眉毛一挑，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他语气凉凉：“我听说你来了，不太相信，便过来瞧瞧。”

屏风后，徐蘅撇撇嘴，这厮真混蛋，明明是他先放弃沈小姐在先，还要倒打一耙，反咬人一口。不过，她明白，这正是慕容厉的高明之处，他把这门亲事的失败归结到天意，为了表现出他的不情愿，只能这么说。

果不其然，沈玉棠叹了口气，柔声道：“我在家中烦闷无聊，出来走走，你别多想。”

慕容厉生的好看，本事大，家世好，除了脾气秉性有点难琢磨，与她不甚相合之外，仍是她心目中理想夫婿的首选。

“我想的不多。”慕容厉话锋一转，“但也不少。有时天命难违，硬是强求，落个难堪的下场。”

沈玉棠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看来花灯沉水也给他不祥的预感，她赞同的点头，“你说的话一首有道理。”

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又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互相找借口分开。

非礼勿听，徐蘅低头琢磨片刻，这是慕容厉的事，与她何干？

时候不早，一走了之。

她抬起头，一堵人墙挡住她的去路。

慕容厉生气道：“真有你的，敢背着我相看土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