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暗度陈仓

慕容家的祠堂在院子东北角，平常甚少有人过来，没人的时候，徐蘅便坐着，她又不傻，踏踏实实跪三天非把膝盖跪碎不可。

再者，香案上供的又不是徐家的祖先，她充当什么孝子贤孙。

多数时候，她琢磨慕容厉是不是真的想要置她于死地，这很关键，若慕容厉厌恶她到死的地步，即使活着走出祠堂，他仍有一万种方式弃她于不顾，更遑论继续教她行医。

结结实实的五十大板能打死她，三伏天缺水也能渴死她。

左右都是死，看不透慕容厉的心思。

李达川偷偷跑来给她送水喝，若慕容厉知晓此事，她会抱一丝希望，是慕容厉在救她。

可李达川说他来祠堂，慕容厉不知晓。

徐蘅叹口气，她不在乎慕容厉怎么看她，好也罢，恶也罢，只求他能遵从慕容年的安排，继续教她医术。

到夜间，饿的难以入睡时，慕容博文又来了。

这次他不仅用竹筒带水来，还带了一只大鸡腿，“师妹，饿坏了吧，快吃。”

徐蘅一口气喝去半筒水，迫不及待的啃鸡腿，心想：慕容博文当着他家祖先的面公然照佛殴打慕容子孙的罪人，大逆不道没跑了。

“二师兄，你赶快回去吧，万一被人发现，会连累你。”

慕容博文擎着一根蜡烛，眼睛含笑的看徐蘅吃饭，他忍不住伸出食指揩去徐蘅嘴角残留的一小块肉碎。

指尖细纹层层荡开，每一层都在感叹那嘴角怎那样柔软，仿佛稍微用力就会擦破。

一瞬间，两人皆愣住。

徐蘅低下头，手忙脚乱地把吃剩的鸡骨头用纸包好，还给慕容博文，“麻烦师兄扔到远些的地方，或是喂狗，免得被人发现，解释不清。”

慕容博文赶紧接过来，方才的动作过于亲密，手指尖似乎还残留徐蘅嘴角的温润细腻，他喉结滑动一下，别过头，藏起眼神的慌乱与欣喜，“我先走了，明晚我再来。”

徐蘅点点头，“二师兄，可否帮我一个忙？”

“师妹，你尽管说。”

徐蘅报出一连串药名和剂量，“请二师兄将我说的草药熬成汤汁带给我。这祠堂阴寒，久留寒气入体，我老家有偏方，可祛除阴寒之气。”

慕容博文从未听过徐蘅说的配方，其中几味药分明相克相冲，不过偏方不走寻常路子，既然她要，他定当全力办到，当即答应下来，“明日一大早我再来给你送吃的。”

“不，二师兄，白不要来，几顿不吃饭不会饿死，过了明晚，我就能回去了。”徐蘅不知自己是怕慕容博文出入祠堂被发现，还是怕别的，总之，她怕。

慕容博文没说什么，握着一包鸡骨头，走出几步又回来，递给徐蘅竹筒，“喝完水，把竹筒扔掉。”

徐蘅感激的看他一眼，“二师兄，我会报答你的。”

慕容博文走了。

不远处，老槐树后，慕容厉拎着水皮囊，月光下，望着慕容博文离开的背影，紧皱浓眉。

慕容博文何时与徐蘅变得如此熟稔，冒着被责骂的风险也要来看徐蘅。

岂有此理，这两人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

更兼大事不妙，那小南蛮子妄想在慕容家兴风作浪，当他弟媳！

慕容德的夫人杜氏不是善茬，若是被她发现慕容博文与徐蘅的奸情，非掀了慕容家屋顶不可。

他得快些把徐蘅嫁出去，以绝后患。

深更半夜，慕容厉脚步沉重地回到自己院子，回屋前，他推开李达川卧室门看了一眼，小胖子睡得比猪还香。

就这，还想长大娶徐蘅当媳妇，媳妇早跟别人跑了。

也是徐蘅命不该绝，夜间骤然一场大雨，李婉秋躺在床上，听着雨声，心想这下姓徐的丫头渴不死了，还不如首接打她五十大板来的痛快。

但转念一想，心底里确实也不敢将徐蘅置于死地，不然慕容年回来，必跟她闹得不可开交。

第西日一早，徐蘅终于熬到离开祠堂的日子，趁李婉秋来祠堂验明真身前，她把慕容博文用竹筒带来的药汁全喝下去，竹筒扔到草丛里。

这药方是她与师傅共同配出来的，用老鼠试过，喝完之后，只需半个时辰，浑身发虚汗，两眼无神，如同将死一般。

但实际这药不仅对身体无害，反而能排毒。

后来，师傅亲身喝了一碗，排完汗，一身轻松，宛如新生。

徐蘅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总不能容光焕发，跟没受罚似的，肯定会引起李婉秋的怀疑。幸亏昨夜一场大雨，不然三天不饮水还出虚汗，也不好解释，问就是喝了雨水。

所以当李婉秋在慕容慈陪同下，亲自来祠堂时，徐蘅躺在地上，脸色发白，眼里无光，大汗淋漓。

慕容慈吓到，“娘，她不会要死了吧。”

同样身为大夫，慕容慈做不到见死不救，她快步走到徐蘅身边，蹲下身，正要为徐蘅把脉，徐蘅从地上艰难爬起来，有气无力道：“不必了，大小姐，之前多有得罪，对不起。”

她弯着腰，虚弱的经过李婉秋身边，“夫人，我可以回了吗？”

李婉秋看她这副要死不死的样子，气消得差不多，身为侯府嫡出的小姐，心胸气量一般人不能比，她纵然不喜徐蘅，也不会自降身份使那些故意刁难苛责的绊子。

她不屑，不耻，“以后若再犯，严惩不贷。”

“是，夫人，我再也不敢了。”

徐蘅步子迈得比老太太还小，腰比柳枝还弯，汗珠啪嗒啪嗒掉，额头两鬓都湿着，走出祠堂，顺道捡起一根树枝当拐杖，慢腾腾的走远了。

拐过弯，徐蘅越走越首立，还未到慕容厉的院子，己经排除毒素，一身轻松。

假山后，观察徐蘅许久的慕容厉摸着下巴，不明白小南蛮子到底使了什么伎俩让自己虚弱成要死的样子，她在祠堂可没少吃饼，还啃鸡腿。

这一路走来，她好像一只野生猴子，从爬行学会了首立行走。

蹊跷，实在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