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嫁汉嫁汉

晴天白日，户部侍郎府小小的妾室院子，迎来一位贵客，礼部尚书府大公子——慕容厉。

蒋恩明没想到慕容厉会亲自过来，李小翠更意外，慌慌张张的要给慕容厉行礼，被慕容厉拦住，“姨娘不必多礼。”

蒋恩明请慕容厉上座，喊喜儿泡茶，用最好的明前龙井招待贵客。

慕容厉也不客气，端坐堂屋上首，不动声色的扫了一圈屋里摆设，桌柜椅榻皆略显陈旧，喜儿端茶过来，茶具用的是丰州青瓷，顶多算中等瓷。

户部侍郎乃正三品官职，蒋恩明的父亲在朝中颇受重用，按理，蒋恩明年纪轻轻，能担任从六品官职，也算有出息，该母凭子贵才是。

奈何蒋大妾成群，庶出子女众多，子女多了，难免有失偏颇，哪怕个别子女混上一官半职，蒋大人也顾不过来犒赏他们的母亲。

慕容厉交友不重门第重人品，他与蒋恩明在武院习武之时，便觉蒋恩明为人正首，踏实可靠，遂与他结下友情。

后来听蒋恩明偶然提起他有二十几个兄弟姐妹，慕容厉还夸了蒋大人一句：好腰！

蒋恩明道：“慕容兄今日怎有空亲临寒舍？”

“我恰好今日有事来城北，顺道过来看看。”

慕容厉吩咐徐蘅去院子熬药，他请李小翠坐下来，给她把脉。

脉搏短绌，弦紧紊乱，己浮现中毒迹象。

慕容厉道：“姨娘，容我看一下舌苔。”

李小翠张口伸舌，舌面裂纹处若隐若现黑丝。

蒋恩明问道：“慕容兄，我母亲身体如何，昨日问她，她说服用你开的药后，身子轻盈许多。”

“慕容公子医术超群，远近闻名，公子亲自来看望我这个妇道人家，实在是我的福气。”李小翠恭维道。

慕容厉不露声色，“无大碍。”

院子里，徐蘅熬药时，喜儿过来说替她，让她去屋里与主子们叙话。

徐蘅笑着摇头，这一锅药，她势必要从头看到尾，寸步不离，“我不累，药快熬好了，你端碗来吧。”

很快，喜儿拿一个青花瓷碗过来，徐蘅把熬好的药汁倒进碗中，喜儿用木托盘端到房里。

徐蘅倒掉药渣，这一包药，是慕容厉亲自看着她配的，绝无紫乾草。倒完药渣，她净手甩干，进了屋。

一屋子人，众目睽睽下，李小翠将药喝的一滴都不剩。

药效起作用，需要半个多时辰，慕容厉借口与蒋恩明多日未见，想与他畅聊一番为由留下。

蒋恩明以为慕容厉要与他谈徐蘅的事，便拉着慕容厉到院子私下聊。

两人各拿一把木椅，坐到院子阴凉处，闲话。

蒋恩明径首道：“你想问我母亲对蘅儿是否满意？”

蘅儿？慕容厉眼皮抬了抬，心说这两人关系倒是日渐紧密，他顺着蒋恩明的话问：“满意吗？”

“满意！我母亲说，蘅儿蕙质兰心，嫁到我们家，绝不会亏待她。”

慕容厉抿唇不言，目光落到院子一角的老旧水缸上，痕迹斑驳，栓缸的铁链生了锈，这样的家底，徐蘅嫁过来，就算不亏待她，又能厚待到哪儿去？

蒋恩明官职小俸禄低，他母亲不受宠。

常言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嫁个穷汉，吃不饱饭。

慕容厉内心不愿意太委屈徐蘅，转念一想，徐蘅如今在慕容府的衣食住行还不如这里。

不然，多陪送徐蘅些嫁妆，让她能过锦衣玉食的日子。

“慕容兄，我还想问问你，”蒋恩明搓着手掌，有些难为情道，“你可曾问过蘅儿，对我是否有意？”

慕容厉想了想，转述徐蘅的话：“她说你是好人。”

“值得托付。”他兀自补充一句。

蒋恩明喜道：“既如此，待我禀明父亲，便托媒人去慕容府提亲。我父亲必然不会反对。”

“那就好。不过，”慕容厉话锋一转，正要开口说“徐蘅年纪不大，还可以再等等”。

喜儿跑出来，焦急的对蒋恩明道：“公子，夫人的金簪不知放到何处，您可见过？”

“那根蝴蝶戏花金簪？”蒋恩明知道这根簪，这是他娘进府后，他爹赏赐的最贵重首饰，他娘还特意告诉他，昨日拿出来给徐蘅看过，徐蘅很喜欢，等日后徐蘅进门，就把这只金簪传给徐蘅。

他娘一定是觉得今日贵客来访，想戴上抬高门面。

慕容厉见蒋恩明招呼也不打，火急火燎的走进屋子，心里纳闷，一根金簪值当这么急，连贵客都撇院子里。

他跟在蒋恩明身后进了屋，随手拉一把椅子坐下，看其他人低头弯腰的西处找金簪。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一无所获。

李小翠找累了，坐在竹榻上，忍不住抹眼泪，不停叹气。

喜儿道：“今早我给姨娘梳头之时，金簪明明还在木盒内，怎的忽然就不见了，金簪还能长脚溜走不成？”

蒋恩明道：“娘，您别伤心，再好好想想，是不是顺手放在哪里给忘了？”

李小翠努力回想，“之前我打开盒子，金簪还在，喜儿扶我去一趟净房，回来便不见了。屋里除徐大夫在，也无别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徐蘅抬眼看李小翠，这话的意思莫非怀疑她偷走金簪？

慕容厉端茶的手一顿，莫名觉得蒋恩明之母言语刺耳。

喜儿道：“徐大夫，方才可有别人进屋？”

徐蘅摇头，“你们去净房后，只有我一人在此，无旁人进来。”

“这里里外外，犄角旮旯都寻遍了。”李小翠丧气道。

蒋恩明安抚母亲，“实在寻不到也无妨，日后儿子攒多了钱再给娘置办一套。”

“这是谁的布包？”喜儿往桌前一步，拿起桌上的包，“这个包还未查找过。”

她倒置布包，“哗啦”，一堆东西从里面倒出来，木板、炭笔、医书、几枚铜板......一根蝴蝶戏花金簪。

众人皆惊。

李小翠瞪圆双眸，难以置信道：“徐大夫，这可是你的布包？你......”

“蘅儿，这到底怎么回事？”蒋恩明不相信徐蘅会做出偷盗之事，可簪子从她包里倒出来，当时又只她一人在屋里。

可谓证据确凿，再一想，徐蘅是孤女，一身清贫。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穷怕了，难免一时鬼迷心窍，误入歧途。

李小翠见徐蘅整个人都傻了，呆呆的像根木头杵在那，嘴笨的连辩解之言也讲不出。

她心里嗤笑，拿捏长辈的姿态，语重心长道：“徐大夫，若你中意这根簪子，大可跟我讲，一根簪子，送你又何妨，何须偷偷摸摸。做人坏了什么都行，不能坏了良心。你年纪小，一时糊涂，我不与你计较。”

这些年，日日听府中大夫人训话，场面话李小翠倒背如流，说的自然流畅，又不失大度，风范与气韵恰到好处。

徐蘅立在原地，眼神晦暗不明。

慕容厉旁观许久，不知这根簪子何时进了徐蘅的布包，只觉这屋子晦气，一来就碰上栽赃的戏码，他院子的人固然有好吃懒做的，自作聪明的，出手打人的，但尚无坏了心眼的。

眼见徐蘅像杆子似的杵在那不知所措，慕容厉放下茶杯，略一思索，帮她解围。

不料这时，徐蘅开口了。

她冷静而沉着道：“姨娘，您怕是看错了，这根簪子分明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