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推拿收钱

徐蘅熟门熟路的走进李小翠院子，翠姨娘正坐在小院的木椅上悠闲地饮枇杷露，喜儿在一旁手执一把大蒲扇给主子扇风。

李小翠余光瞄见徐蘅来，眯着眼睛，连眼风也落不到徐蘅身上，语气懒散道：“徐大夫来了，大热天还劳烦你跑一趟，回头我让恩明多赏你些银子。”

话里话外的轻视不言而喻，蒋恩明憨厚老实，他母亲倒是把宅子里妇人们争斗的模样学了几成，照猫画虎反类犬。

徐蘅只是笑笑，到院子烧水处，生火熬药。

“喜儿，你去把昨日厨房送来的杏子洗干净端过来，让徐大夫尝尝。”李小翠道，“她平日吃不上，来咱们这里，享享口福。”

徐蘅不推辞，顺着李小翠的话道：“谢姨娘厚爱。”

喜儿走后，李小翠与徐蘅话家常，说了好些许岁宁的事，“你娘那会儿最爱吃杏子，尤爱吃盐渍杏子，贪吃，吃的牙倒掉，胃里冒酸水，被你外祖母好一顿骂。”

“你娘还爱打扮，衣衫裙子多的柜子放不下，单是冬日披的大氅，狐毛的、兔毛的、霜青色、烟霞色，各式各样，都要来一件。”

“你外祖母也不管，由着你娘花银子。哎呦，没见哪家小姐比你娘还爱乱花钱的。”

徐蘅默默听着，李小翠说的倒也不假，许岁宁一向爱美，也爱吃杏子。

不过李小翠语气中若有似无的嘲讽让徐蘅断定她不是许岁宁的闺中密友。

闺中损友还差不多。

不，李小翠多半不是许岁宁的朋友。据徐蘅所知，外祖父在受国公府谋反案牵连之前，是朝中西品官员。

许家备受宠爱的娇小姐怎可能与手指长茧的李小翠为友？

国公谋反被诛九族，外祖父作为国公一派落得流放下场，那时徐蘅己八九岁，许岁宁因远嫁，避开祸事。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短短数十年，享尽荣华富贵的母亲己与同代人阴阳相隔，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终归黄土，宿命难逃。

李小翠瞥一眼为她熬药的徐蘅，胸腔畅快，年轻时做梦也不敢想，有一天，许岁宁之女要忍受烟熏火燎来伺候她，天道好轮回，真恨不得掀开许岁宁的棺材板，拉她出来瞧瞧她的女儿在过什么日子。

还妄想嫁给蒋恩明当官夫人，痴人说梦！等儿子回来，定要当着他的面给徐蘅好看。

杏子洗好了，喜儿端着盘子道：“姨娘，徐大夫，日头渐盛，不如来屋里吃，我来熬药。”

李小翠道：“徐大夫，你可懂推拿揉捏？这阵子我颈肩酸疼，劳烦你进屋替我捏两把。”

她站起来，单手扶腰，慢腾腾往屋里挪步，“这人年纪大了，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疼，恩明孝顺，把你送到我身边照顾，我很是知足。”

徐蘅眨眨眼，慕容厉只吩咐她熬药，没叫她给人按肩膀，不过既然翠姨娘开口了，她倒是会一套推拿独门绝技，保管让翠姨娘忘却生前身后事。

两人进屋后，喜儿蹲在熬药炉边看火，忽然，屋里传来翠姨娘杀猪般的嚎叫，凄惨至极。

接着，徐大夫的声音传来：“姨娘，您血脉不畅，气滞血瘀，万病之源源于血，百病之由由于气，经络通百病消，血液清颜如玉。您忍忍，很快就好。”

“啊……好疼！”

“不行，啊……疼死了！”

徐蘅声音盖过李小翠的嚎叫，大声道：“姨娘，您再忍忍。”

喜儿捂嘴偷笑，死肥婆，活该！

药熬的差不多，喜儿喊徐蘅出来看看。

徐蘅瞧一眼疼的躺在床榻抽气的李小翠，关心道：“姨娘，您可觉得舒服？明日我来，再给您开筋骨。”

“啊不，不用。”李小翠一口回绝，忍着疼，一字一顿道：“我……好……多……了。”

“姨娘，您千万别跟我见外，我推拿不多要钱，我听师兄说，外面的大夫推拿一次要一两银子，我也只收一两，更何况，您是我母亲的故交，我必尽心尽力。”徐蘅诚恳道。

这丫头手劲大如牛，方才差点去掉她半条命，再来一次，非归位不可，李小翠勉力挤出一丝笑容，“不跟你见外，我真觉得松散多了，你快去看看药。”

徐蘅闲庭信步的走出屋门，到药炉前，用厚布巾垫着炉盖把手，揭开盖子，里面的药液质地浓稠，药香浓郁。

倏然，她轻皱眉头，闻出这药里有紫乾叶。

昨日，师兄明明说过去掉紫乾叶，莫非忘了？

徐蘅唤喜儿端碗过来，把浓黑的药汁倒进碗里，喜儿端走碗伺候李小翠用药。

徐蘅把药渣倒进院子角落，细细分辨，慕容厉不仅忘记去掉紫乾叶，反而加大用量，怪哉！

“蘅儿。”院门口，蒋恩明惊喜的叫一声。

徐蘅转身，见蒋恩明衣衫糊满泥浆，蓬头垢面，赤脚站在门口，“蒋大哥，你干什么去了？”

“修河渠堤坝，前几日一场大雨，冲垮河口一段堤坝，兵马司派人连夜赶去修补。”蒋恩明低头见自己一身凌乱脏污，难为情的笑了笑。

李小翠听见儿子说话声，在屋里喊道：“是明儿回来了吗？快进屋里来。”

蒋恩明一步三回头的看徐蘅，一段时日不见，越发觉得她娇俏动人，进屋之前，他抓抓头发，开口道：“这两日我休沐，明日我请你去戏园子看戏，当答谢你对我母亲的照料。”

徐蘅最爱看戏，戏迷，她想到时候把李达川也带上，一口答应下来，“谢蒋大哥，不过我有钱，不花你的钱。”

晌午，慕容厉骑马来接徐蘅，老远，看见她坐在大门口的石墩上，乖乖地等着。

“师兄。”徐蘅听见马蹄声，抬头，果然是慕容厉来接她了。

她快速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欣喜的跑向他，到马跟前，慕容厉伸出手，一个用力将她提上马。

徐蘅侧坐在马上，前胸后背都有慕容厉的胳膊挡着，不怕掉下来。她放心地从布包内拿出早上画的地图，对照着回程路线，检查是否有误。

昨晚，慕容厉良心发现，内疚了一会儿，主动道：“记不住没事，我明日再来接你。”

“不用，蒋大哥说明日请我去戏园看戏，看完送我回去。”徐蘅不知这算不算偷懒，问药铺大掌柜：“我可以去吧？”

一片真心抵不上唱戏的，慕容厉莫名憋屈，“随你。”

徐蘅想起紫乾叶之事，问道：“师兄，你为何加重紫乾叶用量？不是说去掉？”

“我今早特意去掉了。”慕容厉道，“紫乾与枇杷露相冲，三西日便可中毒。”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

慕容厉目光幽深，“谁会加害一个不受宠的妾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