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观音

李达川学堂放了五天假，慕容厉让他去药铺上钟。

他西仰八叉的赖在床上不起来，嚷嚷：“去药铺也行，今日龙兴寺庙会，你先带我去看观音。”

一年一度的龙兴寺庙会，最热闹的莫过于观音下凡间，庙里每年选一位妙龄女子扮成观音，坐在莲花宝座上，由僧人抬着，从庙里出来，绕长清街转一圈，再回到庙里。

往年庙会，长清街围得水泄不通，都是来看观音的。

徐蘅端着水盆进来伺候李达川洗漱，见他己经穿好衣服躺在床上，跟慕容厉大眼瞪小眼。

“徐蘅，你想不想去看观音？”李达川拉人入伙，“观音撒圣水，撒谁头上，谁来年走大运。”

徐蘅听着新奇，“我想去。”

李达川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摇晃慕容厉胳膊，“好表哥，咱们就去看看嘛，我保证好好学医。”

慕容厉哼一声，“你从五岁保证到现在！”

“行，我表哥同意了。”李达川下床洗漱。

徐蘅：他是怎么判断出慕容厉同意的？

吃罢饭，李达川拖拉硬拽的把慕容厉弄到龙兴寺，观音游街还早呢，慕容厉不爱瞎逛，坐在离庙不远的茶馆喝茶，徐蘅和李达川去庙里烧香祈福。

庙里人多的无处下脚，徐蘅转个身的功夫，找不见李达川了。

她倒也不担心，这庙不大，李达川横竖就在庙里，慕容厉说过走散莫慌，最后在茶馆汇合。

徐蘅沿着庙里的小道晃悠，越走人越少，最后来到庙后堂。

推开一扇门，一老僧转身，与她打了个照面。

“大师。”徐蘅双手合十，“我路不熟，无意闯入，多有冒犯，还望大师指点我返回的路。”

观音马上下凡了，慕容厉只等到李达川回来，“徐蘅呢？”

“我以为她早来了，我和她在庙里走散了。”李达川道。

话音刚落，人群一阵攒动，众人纷纷喊道：“来了，来了，观音出来了。”

李达川拉着慕容厉挤到最前面，踮起脚尖也望不到观音，只好等待观音坐着莲花宝座游过来。

慕容厉有些担心徐蘅，心想等人群散了，他还是去一趟庙里找找。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游行队伍最前面唱佛经的僧人们冒出了头，一边往前走一边念经，队伍两侧的僧人双手托钵，里面满满的碎银铜钱，都是百姓的善意。

“观音娘娘来了。”李达川兴奋地拽慕容厉袖子，去年观音圣水没撒到他身上，今年若还撒不到他身上，明年他不来看观音。

一大一小看着越来越近的观音娘娘，云鬓轻拢蝉翼，峨眉淡拂春山，手托玉净瓶，瓶内插着两根柳枝。

李达川瞪眼如铜铃，“徐蘅？”

慕容厉也惊讶，徐蘅怎的扮上观音了，她不是女妖么。

徐蘅坐在莲花宝座上，白衣青丝，垂眸温婉，眉心一点红，衣袂翩跹间，古韵与柔情确有几分佛性。

她偶尔观音甩枝赐圣水，得了圣水的人欣喜若狂，连连感谢观音娘娘。

徐蘅老远便看到人群中的慕容厉与李达川，概因那两人与旁人表情不同，犹如雷劈。

其实她也没想到，今日竟能扮观音。

原先扮观音的姑娘突然来了葵水，急坏庙里的管事，徐蘅意外推开后堂门，遇见一老僧人，乃住持，当即拍板让她来扮观音。

到慕容厉身边时，徐蘅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将柳枝条沾满圣水，扬手重重一甩，甩慕容厉和李达川一脸水。

李达川嗷嗷叫，连蹦带跳，“真是我家的好观音。”

慕容厉抹一把脸上的水，见徐蘅眼神俏皮的扫他一眼，扭着鼻子偷笑，哪是端庄大气的观音，分明调皮捣蛋的童女。

游行队伍走远了，慕容厉带李达川去茶馆，喝去三壶茶，才把徐观音等回来，她换回原来的衣衫，又变成江南苏州来的徐蘅，唯额间一点朱砂，鲜红欲滴，灵气逼人。

几乎移不开眼，慕容厉全神沉浸在那抹红里。盯久了，清明的目光变得黏糊，他移开眼，饮尽最后一杯茶。

他不懂为什么这样，从此不敢看观音。

三人往仁济堂走，李达川不停地问徐蘅扮观音好不好玩，来年还能不能再扮观音，下次当观音多给他撒点水，他要交大运，首接冲进前十名。

徐蘅向他保证，若明年还能扮观音，拿玉净瓶往他脖子倒水。

李达川伸出自己肥厚的手掌，手指又短又粗，手背上五个窝窝，害羞道：“徐蘅，过几年我大了，就娶你，要不我们先拉个小手？”

“不要！”徐蘅原本走在慕容厉与李达川中间，大跨一步绕到慕容厉另一侧，嫌弃道：“你小解不洗手，我才不要跟你拉手。”

李达川：“今日还没尿尿。”

说到成亲，慕容厉才想起蒋恩明有好一阵子不来找徐蘅，男人的心意来的快去的也快，蒋恩明多半没过他母亲那一关。

但谁都可以娶徐蘅，慕容府里的人不行。

不管李达川是不是开玩笑，慕容厉不允许小胖子生出丁点杂念，语气告诫道：“你疯了是不是，就算你长大也不能与徐蘅成亲。”

“为什么？”李达川不解。

徐蘅手指抓紧衣衫，脸面如遭火烤，她好像知晓为什么。

大约是不配，不够格，不体面。

她忽然怕慕容厉说出来的话割人心，抢着先道：“小公子，等你长大，我己二十多岁，是老姑娘了，或许早己嫁为。”

“那时，我有自己的家、丈夫和孩子，我不给你烧饭吃了，我要给我自己的丈夫烧饭吃。”她说着说着，竟有些向往那样安定的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粗茶淡饭，灯下话桑麻。”

一大一小听了，各自不得劲。

“师兄？”徐蘅偏头看着慕容厉，“成亲以后，还准我在仁济堂做事么？”

黑极亮透的瞳仁闪烁期待的光彩，眉心一点红越发灵俏，慕容厉喉结滑动，她问的是成亲以后，和谁成亲？

蒋恩明？

脱口而出：“不准！”

不远处，三牛躲在树后，眼见女妖精扮观音，又见女妖精迷惑慕容公子，暗暗盘算，为报答慕容厉的大恩大德，需请道人为他作法，驱散魔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