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介意还是不介意

徐蘅给慕容厉上药，他趴在床上，露着整个背，被打的地方红，其他地方白，红白相间，像打翻作画的红颜料，泼在白纸上。

目光不知放在何处妥当。

“医者，百无禁忌。”慕容厉疼得额头冒汗，“眼下我是病人，不是男人，你是大夫，不是女人。”

徐蘅受教，慕容厉说的没错，大夫不敢看伤口，如何行医？

她把金疮药倒在慕容厉背上，疼的他“嘶嘶”抽气，徐蘅就觉得怪，挨打时一声不吭，这会儿又开始喊疼。

骨气说没就没，骨头说软就软！

她不问慕容厉为何去青楼，问了也只会得到一句“你管我呢”。

“徐蘅？”

“嗯。”

“有点饿。”

“青楼不管饭？”

“那里饭不好吃。”

徐蘅给慕容厉上完药，拉起他的白色中衣盖住，“我叫李达川给你带饭回来。”

“等他吃完都凉了。”

“我叫莫风给你弄饭。”

“他手笨，做出来的东西狗都不吃。”

不要跟病人计较，不要跟病人计较，不要跟病人计较！

徐蘅默念完，问：“那慕容大少爷，您老想吃什么？”

“我想吃你上次包的一口一个的馄饨，多倒些麻油，少放些醋。”

徐蘅放下金疮药，绕到慕容厉面前，蹲下身与他对望，他半睁着眼睛，汗珠打湿鬓边的发丝，整张脸虚弱的发白。

她就问：“青楼的女子好看么？”

“下次我带你去瞧瞧。”

“还有下次？”徐蘅瞪他，这人挨打挨少了，不长记性。

慕容厉轻扬唇角，“不止有下次，还有下下次，好多次。”他要做的事情，谁也挡不住。

挨一顿打算什么，死不了就由着性子来。

徐蘅掏出手绢，轻柔擦拭他的汗珠，擦到鬓角时，想起在药铺见到他黏假胡须的样子，大概是去青楼了，还要掩盖身份。

这世间，都是初来乍到，有些人畏畏缩缩，踟蹰不前；有些人天不怕地不怕，风行万里无阻。

来到上京城，得以相识慕容厉，总算开了一回眼。

她任劳任怨的去厨房和面包馄饨，临走前奉劝慕容厉：“你还是赶紧娶妻吧。”

慕容厉逛窑子的事不出两天，传遍整个慕容府。

徐蘅早上跟莫风去厨房后堂吃饭，还未走进去，就听见家奴丫鬟们在议论年少争夸风月，场中波浪偏多，大公子独占花魁。

说的有鼻子有眼，有一日会见,也有一日不会见。不见时费了一场相思,见时也只添一层相思。

比茶馆说书的还能编。

李达川去膳厅吃饭，慕容慈不在，慕容博丰旁敲侧击的问慕容厉去的哪家青楼，看上了谁，去了几次。

“三哥，你也要去？”李达川反问。

慕容博丰笑道：“我哪敢去？”

“我还以为你去过呢，看你兴致勃勃的，好像刚从青楼回来似的。欲知详情，请去问慕容厉，我又没去，我哪知道。”李达川扔筷子，走人。

李婉秋打发慕容慈去京兆府少尹家邀请沈玉棠来家里坐坐，慕容厉这事还是要跟她说清楚，定亲的事也该提上日程。

当然，若是沈玉棠对慕容厉另有看法，不愿意嫁进慕容家，也不能难为人。

虽然自己儿子去了青楼，但这不孝子在亲娘眼里还是心肝肉，甩其他世家公子几条街。

人往那一站，活招牌，不愁娶妻。

慕容慈向来与沈玉棠交好，亲自去沈家接来沈家大小姐，在去慕容厉院子的路上，委婉的跟她提了一嘴慕容厉耐不住寂寞去青楼消遣之事。

沈玉棠听了，心里有些不舒服，倒不是拈酸吃醋，就觉得慕容厉此举实在出乎意料。

“棠姐姐，大哥被我爹禁足在院子，你去看看他吧。”慕容慈道，“我就不过去了，你们两人好好说说话。”

沈玉棠面上一红，眼中也多一丝为难，“慈儿，不然还是一起过去？”

慕容慈笑道：“棠姐姐，以后你是要跟我大哥一起过日子的人，何须拘谨？”

沈玉棠心中叹气，一想到要独自面对慕容厉，心里便局促不安，生怕表现的让他厌烦。

但正如慕容慈所说，她以后要嫁给他呢，该大胆些才是。

到院子门口，沈玉棠往里瞧一眼，慕容厉正坐在石椅上看书，喝茶，一派悠闲自在。

“厉公子。”沈玉棠红唇轻启。

声音不大，恰好被慕容厉听见，他放下书本，扶着石桌站起来，后背的伤己经结痂，动一动还是有些抽痛。

“玉棠，进来坐吧。”

沈玉棠微微一笑，柔顺端庄，贴身丫鬟小莲识相的等在院子门口，不打扰主子叙话。

慕容厉亲自给沈玉棠倒一杯茶，推到她面前，寒暄：“多日不见，你头疼之症好些了吗？”

“好多了。”沈玉棠端起茶杯抿一口，关心道：“我听慈儿说你挨了打，伤得重不重？”

“无妨。”慕容厉脸不红气不喘，面对即将定亲的女子，逛窑子像是去茶楼，毫无愧疚之色。

沈玉棠轻咬唇瓣，那些想要问个究竟的话，难以启齿。她看他一眼，他仍是那般眉目疏朗，丰神隽上，叫她说不出埋怨他的话，心里只有欢喜。

倒是慕容厉明白沈玉棠的来意，首白道：“我知晓你想问什么，我的确去过青楼，若你介意——”

“我不介意！”沈玉棠赶紧放下茶杯，她想告诉他，不管发生什么事，她想嫁他的心始终不变。

“你不介意？”慕容厉拧眉，他未来的妻子不介意他去青楼寻欢作乐？这要换成徐蘅，早跟他一刀两断。

慕容厉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不明白为何要代入徐蘅，或许是身边无其他女人的缘故。

沈玉棠见慕容厉脸色不好，疑心自己说错话，说不介意让他误会成无所谓不在乎。

他去青楼确实让她心里不快，可她想表现的大度一些，难道不合他心意？

莫非应该拈酸吃醋？

揣摩人心让沈玉棠有些心焦，再三思量下，改口道：“我也介意。”

慕容厉一头雾水，确认道：“你介意？”

沈玉棠听他这么一问，彻底心慌，到底该介意还是不介意，他到底希望她怎么样？

“厉公子，我......”

慕容厉知道沈玉棠一向少些主见，婚姻大事非同儿戏，讲究你情我愿，他不需要她委曲求全：“你介意也好，不介意也罢，我不会为难你，你想清楚就好。”

沈玉棠顺着他的话道：“容我回去想想。”

不等慕容厉回应，她鼓足勇气问出埋藏心底多年的疑问，“你心里，可有我？”

去青楼的时候有没有想到我？

两家长辈总说等他们以后成亲怎么样，似乎成亲是铁板钉钉，可他们之间隔了一层无形屏障，知心体己的话都未曾说，更别提浓情蜜意的情话。

她可以当他不擅长哄女子开心，可以理解他没时间做知情识趣的事，但一切的前提是他心里有她。

慕容厉看着沈玉棠殷切的脸，一时语塞。

他心里有没有她？

没想过这个问题。

确切的说，他从未花心思去想过情情爱爱的事。

既然要娶的女人早早定了下来，他也不排斥，又有什么可琢磨的？到时间顺理成章的缔结两姓之好。

认可她，是不是意味着他心里有她？

慕容厉不是很确定道：“玉棠，我——”

“表哥，我回来了。”

李达川下学归来，兴奋的喊叫打断慕容厉不知要怎么说出口的话，小胖子看见沈玉棠也在，立即规规矩矩的道一声：“棠姐姐安好。”

沈玉棠颔首回礼。

李达川拉起慕容厉衣袖，求助：“表哥，今天功课不会做，你帮我看看。”

“好。”慕容厉爽快答应。

沈玉棠有些失落道：“那你去吧，改日我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