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苦衷

从打铁铺出来，徐蘅抱怨：“师兄，你对别人倒是大方，两筐草值十两银子，对我就抠抠搜搜。”

慕容厉还是那句话：“你吃我们家的，穿我们家的——”

“活该给你们家当牛做马！”徐蘅认了命。

慕容厉瞧她一眼，转身时偷偷地笑了。

骑马返程，马跑得快，马蹄带起的泥点子蹦到腿上，打的腿疼，慕容厉拽了拽缰绳，让马慢下来，横竖都能回到家，也不在乎早晚了。

徐蘅叉开腿骑在马上，慕容厉在她背后拉着缰绳，时不时，她的肩膀碰到他的胸膛，他腿动一动贴到她的腿上。

本该男女有别，但她与慕容厉似乎己经过了矫情的阶段，几次三番死里逃生，危急关头，哪有闲心去在意那些男女大防贞节牌坊的事。

生与死之间，其他一切微不足道。

她可不是马寡妇那种女人，双乳生疮痛苦不堪，临死仍拒绝叫男大夫诊治，枉生为人。

慕容厉就不一般，读书多明智，不迂腐，脱了裤子就让女人看屁股。

徐蘅一首把慕容厉当兄长对待，现下她觉得兄妹之情可以再进一步升华一下，清了清嗓子道：“师兄，我与你算不算有过命交情？若我是男儿，咱们还能结拜为兄弟，有福同享有祸同当。”

“你这么一说，倒给我提了醒。”慕容厉故意道，“以后我的秘密如果泄露出去，就是你干的。”

徐蘅一凛，论倒打一耙还得属慕容厉，噎死人不偿命是他的看家本事，她学着瓦图半生不熟的口音道：“你，慕容贼，狡猾！”

学的像极了，把慕容厉逗乐的笑出声，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你还会说西戎话？”

“会说的不多，能听懂。”西戎语要卷着舌头说，徐蘅学不来，“我爹爹西戎语说的流畅，他教了我好久，但我舌头卷不起来。”

大梁懂西戎语的人不少，慕容厉不觉得奇怪。

在大梁与西戎边境有座城，叫大业城，商贸繁荣，民风开放，两国人互相通婚，生出的孩子眉眼深邃，较大梁人身量更高，较西戎人面貌更漂亮。

大梁人淳朴，西戎人豪放，这些通婚生出的孩子及其后人倒也未受两边排挤，大梁还有不少官员祖上带西戎血统。

常有皮货商往来上京与大业城之间贩卖稀罕物品，这些商人精通两国语言，来往一趟，虽路途遥远，吉凶难料，遇匪遇盗家常便饭，但富贵险中求，一趟便获利颇丰，王化龙他爹就是这么起家的。

前两年风闻西戎要与大梁交战，后来没了下文，许是空穴来风。但假如凌云山那位叫呼邪的果真是西戎太子，按他所说，两国未能打起来的原因可能是西戎内部发生叛变。

认识这么久，慕容厉从未主动了解过徐蘅的过去，只知道她父母都不在人世了，“你爹可有兄弟姐妹？”

“有两个弟弟，无大作为，原本靠着我爹爹在衙门混个差事，后来我爹爹去世，打着照顾我和我娘的旗号，强行私吞我家钱财。”

往事不堪回首，徐蘅说不下去，简短道：“照顾的不好，死的死，走的走。”

话赶话到这里，不管慕容厉信不信，她想为母亲正名，“师兄，我父母在世时，恩爱有加，我娘亲是因为思念我爹爹才得了重病，她心里只有我爹。”

“若不是我外祖父一家被流放，我相信我娘不会将我托付给师傅。”

慕容厉明白徐蘅的意思，可许岁宁无意，慕容年有心，不然以他爹行事谨慎的作风，断不会收到信就走，完全不顾妻儿的颜面。

尤其还把徐蘅带回来收为徒弟，不仅李婉秋无法释怀，就连他，也理解不了慕容年，为了一个外人，宁可拆家的行径。

就算许岁宁临终托孤是没有法子的迫于无奈，却实打实伤害了他母亲的心，闹得别人家不安生。

“徐蘅，将心比心，换成你处在我的位置，你又作何感想？”

突如其来的一阵沉默，打湿晾干不久的心，谁都有自己的立场与苦衷。

徐蘅怅然若失，她与慕容厉明明靠的那么近，又离得那么远，她能当他是兄长，他不能当她是妹妹，否则置他的母亲与亲妹妹于何地？

所以，他才会给她钱，权当雇人做事。

雨后初晴的光在风中行走，似懂非懂的风吹草动，让人心事重重。

很长一段时间，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徐蘅盯着慕容厉握缰绳的手，手指瘦削修长，偶尔用力，显出浅浅的筋骨，很有力量。

这只手不会牵她往前走，她有自知之明，那就跟在他身后，能走多远走多远，将来到了岔路口，挥手再见。

晃晃悠悠回到城中，先找了一家客栈，慕容厉要两间房，打发店小二烧水沐浴，又请客栈掌柜派人去成衣铺子买衣裳鞋袜。

衣裳买回来，水也烧好了，两人各自在房间沐浴，足足用掉两大桶水，才把浑身上下的泥点子洗干净。

买衣裳的伙计眼光不雅，给慕容厉买了一身竹青袍子，给徐蘅买了一件石榴红裙子，打开客房的门，走出一对红红绿绿的男女。

两人互相望了望，徐蘅头一回见慕容厉穿鲜艳颜色的衣裳，他平常穿霜色居多，偶尔墨色，玄色，乍一见，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慕容厉见徐蘅眼眸含笑，心道，这朵花笑起来，甚美。

客栈离慕容府不远，马是徐蘅从马场租来的，今日还不回去，暂时寄养在客栈。

日薄西山，两人在就近的面馆吃饱喝足后，打道回府。

离慕容府越近，徐蘅越忐忑，她与慕容厉消失这么久，不知有没有被府上的人发现。

自从慕容厉被禁足，他整日待在自己院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慕容年只来看过儿子一次，见他老老实实的在面壁思过，以后再没来。

只要莫风不提，李达川不说，大概就不会有人知晓府上大少爷携师妹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