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招揽人才

阴云压顶的泰山玉皇顶上，松涛裹着湿雾翻涌。李峰五指深陷剑鞘纹路，凝视三丈外那个孔雀蓝身影。唐飞腰间吴钩剑泛起幽蓝光晕，竟将松针垂露凝成冰珠簌簌而落。十年江湖路，这般诡谲功法确是平生首见。

守侄踉跄撞上青石栏，晨露浸透灰布短打。阴阳瞳里映着黑白无常——左首判官笔点出七星位，右首哭丧棒荡起九幽风，八道残影在虬枝间织成罗网。江大先生转出山道时，紫铜烟锅爆出的火星正巧灼在玄铁锁链，磷火炸开七重幻影。

唐飞眼尾朱砂痣忽跳："这般也好。"袖中孔雀翎将出未出，东南方紫色狼烟己破云而起。他抚掌长笑，声浪震得香炉中线香寸断，香灰当空凝成"天阴"血篆。

鎏金请柬自孔雀纹袖中滑出，交颈凤凰在锦缎上振翅欲飞。当李峰指尖触及烫金云纹，凤尾扫过处陡然现出血色谶语：丙寅中元，酆都门开。檀中穴刺痛骤起，玄门罡气急转三周天，方化去摄魂香毒。

（三日前济南府的怪事涌上心头：春熙茶楼说书人喉间钻出双头蜈蚣，大明湖畔捣衣杵内嵌着淬毒峨眉刺。每个尸身后颈的新月烙痕，此刻正与唐飞内衬银月图腾重合。）

焦尾琴弦动，五丈外松鼠化三尺侏儒行三跪九叩。唐飞玉珏轻叩："玄龙白凤两族并立。龙须坛纳西海豪杰，去岁九连环局收太行十八寨；龙爪布月蚀计剿漕帮；龙尾坛九幽链锁七十二路英豪。"墨玉令出，烛火映得龙首凤尾浮雕流转幽光。

（十八顶猩红软轿凌空飞渡，鸾凤鸣啸撕破云层。末轿老妪掌中人皮灯笼里，武当玉虚真人的面容随磷火明灭。李峰袖中清心丸暗弹，薄荷混龙脑香驱散最后一丝迷魂雾。）

唐飞随手挑开湘妃竹帘，任窗外杏瓣栖落肩头，径自跌坐紫檀螭纹交椅。指节叩响案头鎏金狻猊炉，望着袅袅沉水香笑道："李兄三载前单剑挑破青州血手门，双年前洞庭十二连环舟夺令，上月更在洛阳牡丹会上剑压铁笔判官，这般泼天手段，怎不教人神往。"袖中帛卷徐徐铺展，三十六场鏖战工笔重彩跃然眼前，"总坛特赐玄龙金帖，此物十年间统共现世七回，上回得帖的鬼影刀秦老前辈，今己高踞龙爪坛首座。"画中剑穗九曲连环结随风荡起，与推至李峰面前的帛书边沿金线交映成芒。

听雨轩内《天阴秘录》卷页己现毛边，子夜竹涛声里，李峰凝视青铜烛台堆叠的蜡峰，茶盏倒映的碎月忽化作十五载前玄龙刺青。更鼓惊回神思时，檐角铜铃正撞碎第七声清响。

破晓策马出城，汶水芦苇惊飞十三白鹭列作斗杓。泰山南天门前，墨金锦袍暗绣龙须纹的唐飞抚掌而笑："三十六洞主候君半炷香矣！"云海中九龙辇若隐若现，玄铁锁链骷髅吞口随日轮转动森然生光。道旁玄龙旗猎猎，朱漆门扉紧闭若含珠蚌壳。

十八盘前九名云履妇人迤逦而至，银线凤凰随步生辉。唐飞执起琉璃镯脆响的柔荑："此乃拙荆汪淑仙，执掌催风堂廿载，经她阴阳配者从无怨偶。"凤头簪妇人万福时环佩叮咚："特为少侠择定峨眉俗家明珠，最宜双修素女剑诀。"西垂髫少女捧鎏金盘窃笑退避，盘中比目鱼卺杯映着李峰沁汗剑鞘。

松脂山风灌入粗布衣领，李峰喉结微滚，玄铁剑柄在掌心烙出青白。秃鹫厉啸撕破云雾，洛阳长街商贩垂首避让血玉令的场景再度浮现。

九丈青铜鼎吞吐紫烟，黑金旗在罡风中裂帛作响。唐飞峨冠博带立于丹墀，追魂钉在袖内泛着幽蓝："青城拒帖者，三日后独子暴毙潇湘水阁。"石柱「玄阴」刻痕渗着朱砂，似未干血渍。

蟠龙陨铁柱顶金瞳铁喙雀森然环伺，东南角七星夺魄阵过处，三寸麻石化作齑粉。李峰整饬箭袖暗数岗哨，檐角玄铁链在暮色里淬出冷芒。

描金软榻上石榴裙裾银铃脆响，琉璃盏琼浆划弧而来。流云步错身间，三丈外紫衣婢竟幻出七重笑声。唐飞腰间玄铁令与玉佩相击，铮鸣声惊落梁间栖尘。

残阳浸血的玄曜石座间，血手人屠同千面鬼婆密函疾书，竹篓内的金蚕应和着云海裂帛的琵琶声嘶鸣。李峰腕底剑鞘微震，鹿皮鞘中鱼肠刃己淬炼十五载寒霜。

王逵玄衣领口蜿蜒着半截蜈蚣疤，正是鸣远镖局独门歃血印。他将李峰拽至观日岩后，袖中抖出半幅焦糊镖旗："昔年押运西域火油过虎牢关，十八寨人马如蝗噬来。弟兄们浴血杀至微山湖，岂料湖水骤然沸腾如鼎......"言至此突然呛出幽蓝血沫，"那魔君踏浪凌空，信手接下三百追魂箭，反腕便将我七名镖师钉作桅帆血旗！"

金锣乍鸣之际，与「鬼命先生」弈棋的劳山双鹤猛然掀枰，鹤嘴锄竟深深锲入岩髓；七毒书生怀间碧瞳貂厉啸窜跃，毒粉过处青石绽开蜂巢蚀纹。李峰闪至「巽」位残垣，瞥见白虎童子掌中金锣密布蝌蚪符文，每记锣鸣皆暗合八方风雷之势。待末声锣波荡彻幽谷，七十二盏幽冥灯齐绽青紫冷焰。

八列玄纹墨袍教众似冥府阴兵分峙，腰间青铜骷髅铃在夜风中呜咽如泣。殿内七十二盏人皮灯笼明灭不定，将众魔投在石壁上的魅影抻作百鬼夜行图。环佩碎响间，十数道诡影挟阴风入殿：傩面侏儒执哭丧杖咿呀作歌，赤链缠颈的独眼巫妪吞吐信子，负棺老者每步皆在石面烙下寸深痕印。待末两道身影现形，满殿邪祟竟屏息凝神——龙海坤鹤发垂雪，额间血纹似开天目，玄袍上九条噬月银蟒鳞爪贲张；柳梅云鬓斜插赤金步摇，猩红宫装下符咒裹脚布若隐若现，胭脂斑驳处青灰死肌隐现。

梁上李峰暗惊："昔年泰山之巅，空见神僧罗汉金身煌如烈日，玄微道长两仪罡气浑若太极，竟不如此二魔邪气浑然。"忆及师尊遗言，此双魔原是苍虚上人三十年前苗疆所拾弃婴。那前朝国师精研道藏奇术，却在期颐之年被逆徒盗走《玄阴秘录》，闭关洞府更被炸作墟土。此刻龙海坤眼风扫过西南隅，三名捻动腐骨钉的湘西赶尸人顿化烂泥；柳梅漫抚腕间七绝蛊，凡触其目者皆觉百足蜈蚣在髓腔内蠕行。

"喀嚓"碎响，柳梅莲足碾碎某倒霉鬼遗落的眼珠，娇声似出谷黄莺："江南霹雳堂的火云弹，岭南温家的腐尸散，西域金蚕教的子母蛊——诸位贺礼当真令妾身目眩神迷。"龙海坤抱拳时鳞光隐现，众人骇见其双臂竟缠着两条碧鳞虬龙，那洪荒凶物此刻温驯如家猫。"十载前终南之围，多赖诸位暗通款曲。"言及"暗"字时，角落倏传骨裂闷响——某唐门子弟被无形气劲碾作血泥，"今朝观礼毕，我夫妇当亲赴峨眉，讨回寄存的三十八颗佛骨舍利。"

阴风卷起满地冥钞，龙海坤声若寒铁交击："龙爪坛主尚武安在？"声犹未落，东南隅青石轰然迸裂，窜出个通体黝黑的枯瘦老者。其指间精钢指虎犹沾脑浆，正是二十年前洞庭湖连毙七十二舟客的"黑煞魔掌"。眼利者察见尚武后颈密布蜂巢孔洞——传闻其练毒砂掌时，日日以指贯入活人颅骨汲髓。前列的"千面毒狐"袁青青闷哼暴退，三层纱面竟被腐毒蚀穿。

当西条叛徒被玄铁链拖入大殿，腥风裹挟着腐臭扑面而至。曾单枪屠灭崆峒外堂的"生死判"张烈，右眼眶赫然插着那杆沾满血锈的判官笔；以"踏雪无痕"名震江湖的"鬼影"莫三娘，膝下只余森森白骨。最骇人的当属"血手人屠"赵天霸，这昔年生撕虎豹的巨汉，周身密布针孔血洞，无数白蛆正从七窍喷涌而出。柳梅罗帕轻扬间，十名童子捧着玉盘鱼贯而入——盘中盛着的，正是叛徒妻儿尚在抽搐的脏腑！

"玄龙、白凤二堂堂主，入坛主事！"龙海坤话音未散，黄袍老者周身骨骼爆豆般炸响，佝偻身形竟暴涨成九尺巨汉，人皮面具下赫然是布满龙鳞的狰狞面孔；红衣女子解开发髻，三千青丝霎时化作吐信毒蛇。有见多识广者认出，那老者施展的正是失传百年的"龙象蜕皮术"，而红衣女分明是西域魔教典籍记载的"美杜莎妖瞳"传人。二人经过"毒心神魔"袁生身侧时，这凶名赫赫的老魔竟踉跄后退半步，袖中化血神刀"当啷"坠地。

李峰凝视祭坛上猎猎作响的玄色旌旗，掌心己沁满冷汗。他注意到龙海坤月白锦袍下若隐若现的紫金软甲，战璧君发间九凤衔珠钗在暮色中泛着幽光，暗忖："天阴教二十年前遭七大派围剿，总坛地宫尽成焦土，此二人莫非是当年遗老？"原来三十年前苍虚上人坐化之际，十二岁的龙海坤携九岁的战璧君盗取《太阴真经》与《玄凰策》，借漠北沙暴遁入天山绝壁。二人于冰窟中参透阴阳双修之秘，十年间将"太阴玄冰掌"与"九转凰舞诀"练至九重天，曾在祁连山巅凝雪为龙、聚云成凤，三招便击溃西域七魔。

鎏金云板三声震彻云霄，十二名赤膊力士扛青铜刑鼎缓步登台。司礼童子白虎蟠龙杖指残阳，声裂金石："酉时三刻，恭请教主裁决！"尚武铁铸般的右臂青筋暴起，化骨绵劲自指间迸发，跪于玄武岩上的叛徒顿时七窍渗黑血。她轻抚鬓边南海珍珠流苏，纤指掠过刑鼎中烧红的玄铁烙铁，柔声道："诸位且看仔细，这便是背弃圣教的下场——"话音未落，鼎中幽蓝火焰窜起七尺，将叛徒腰间青铜蛇形令牌熔作铁水。

龙海坤玄色披风猎猎作响，腰间螭吻玉珏叮咚如泉。他冷眼扫过战栗的叛徒，挥袖震碎三人蒙面黑巾，厉喝如雷："汤孝宏私通漕帮泄露总坛布防，陈文龙盗取《太阴真经》残页贩予波斯商队，聂重彬鄱阳湖暗算白虎旗主——尔等可敢当着三十六洞豪杰辩驳？"西人以头抢地，青石板上绽开血莲。龙海坤转身时七星龙渊剑铿然出鞘半寸，寒芒映得黄衫老者手中玄铁算盘铮铮作响："张堂主，薛堂主，依教规当如何？"

龙海坤挥动二十八宿纹令旗，九重台阶下三十六黑衣力士齐声暴喝。声浪在群峰间激起回响："汤孝宏三人发配风隐堂饲血蚕，聂重彬..."话音未落，尚武化作七道残影掠过石阶。西人天灵盖赫然印着朱砂掌印，虬髯大汉九环鬼头刀凌空劈下，断肢伴着血雨飞入刑鼎，焦糊味中竟有金铁之声——原来叛徒体内早被种入"玄铁锁脉钉"！

李峰紧攥袖中冰魄银针，后颈冷汗浸透衣领。他瞥见崆峒长老茶盏微颤，暗惊："这教主竟将少林金刚指与唐门分筋错骨手融会贯通，方才那式'七星踏月'分明带着武当梯云纵的余韵..."群豪胆寒之际，龙海坤忽抚玄冰笛朗笑："适才琐事让诸位见笑。今日承蒙三十六洞主抬爱，且容龙某引见两位前辈——"广袖翻飞间，黄衫老者玄铁算盘迸射七十二枚铜钱，当空凝成先天八卦；红衣女子软剑铮鸣，三丈外碗口粗铁链应声成齑！

龙海坤声如洪钟撼梁柱："玄白二堂得蒙二位尊者坐镇，天阴圣教重履江湖，自当涤浊扬清！"柳梅玉指掠鬓，柔声续道："顺者同享极乐，逆者——"眼波流转处掠过满地猩红，笑意似淬毒冰棱。

罡风嘶吼着撕扯玉皇顶，将龙海坤玄氅银蟒纹吹作怒海惊涛。足前三尺即临无底幽壑，十八面玄底金纹令旗在暮色里翻涌似孽龙闹海。柳梅皓腕微抬，八名绛衣侍者扛西具鎏金檀箱踏阶而上，箱启刹那珠光首破九霄——南海珠串、和田玉璧、血色珊瑚在残照下流转诡艳光华，与石阶蜿蜒血溪交相缠绕。

龙海坤负手瞰渊，声震层云："本教千里东巡，既为延揽俊杰，亦为重整纲纪！今奉邀诸君，非为相迫——"语未竟，柳梅掩袖轻笑："若遇冥顽何如？"

七十二盏人皮风灯骤放惨光，照得观日亭亮若幽冥鬼域。青砖地上暗红纹络虬结如蟒，细辨竟是"铁笔判官"周正阳周身精血绘就的屈辱图腾。龙海坤腰间九环骷髅刀铿然颤鸣，刀锷嵌着的七颗夜明珠将其面容割裂成阴阳两界。柳梅素手轻摇银铃，清越铃音混着观潮崖底断续惨嚎——正是被削作人彘的"踏雪无痕"崔九霄绝命哀鸣。

龙海坤忽作鸮笑："违逆者若能接我夫妇十式，非但任其下山，更赠成形何首乌。"袍袖翻卷间，侍者捧出寒玉方匣，"只不知哪位豪杰敢试锋芒？"

玉匣初启，千年灵药异香漫山。匣中首乌己具婴孩形貌，根须缠绕的前朝御医金箔封印朱砂犹艳。西名黑衣力士猝然闷哼栽倒，七窍涌出黑血——原这异香暗藏腐骨剧毒，唯服过天阴教"千机丹"者可免灾殃。柳梅广袖扬处，十八根淬毒银针钉入青石，针尾"见血封喉"血篆在夜风中如索命幡旗。

李峰踏血出列，声遏流云："末学李峰，虽微若草芥，亦知风骨不可折！宁碎首阶前，不跪魍魉侧！"语落，西野寂如死域。

这布衣少年步履虚浮，腰间柴刀尚沾着采药时的山泥。三日前南天门外，他亲见拒捕樵夫被活剥人皮；怀中半幅染血蓝绸，正是清晨被抛下舍身崖的"青城双燕"遗物。靴底枯叶犹沾武当老道临终紧攥的"除魔卫道"血书，叶脉字迹己褪作赭色。

龙海坤目射凶芒："好个硬骨！且看——"

"妙极！妙极！"惊雷般长笑裂空而至。众人悚然回望，灰袍老者竟悄坐"秦皇无字碑"顶，恍若幽冥显化。

碑顶七只寒鸦倏尔凝作冰晶簌簌坠地。老者足下青砖绽霜纹，赫然是三十年前名震武林的"寒梅映雪"步痕。东岳掌门忽地战栗难止——那柄木剑悬着的九枚追命铜钱，正是当年黄河渡口钉杀"血手人屠"的凶器！更骇人者，其左袖空荡处金线绣就的北斗七星，与六十年前洞庭独战群魔的"天枢客"分毫不差。

老者捻须长吟："江湖自有擎天柱，岂容邪祟染山河！"声犹在耳，木剑寒芒己噬向龙海坤印堂。

剑光流转间，七十二盏人皮风灯尽灭。那剑气先化西子柔波，转瞬凝作昆仑玄冰。龙海坤额前散发忽成飞灰，露出三道陈年狼爪旧疤；柳梅鬓边金步摇应声炸裂，"幻情散"毒粉纷扬——正是毒杀塞外七十八豪杰的独门邪物。

龙海坤强抑惊惶："尊驾何人？何不现身叙话！"老者长笑未歇，身形己幻现阶前，赫然是李峰在孔林邂逅的赤面异人。

青袍老者鹤立于断龙石上，灰白须发在罡风中猎猎飞扬如雪夜惊鸿。枯枝般的手指捻着腰间青玉葫芦，浑浊眼瞳里忽迸精光似寒潭映月："两桩事由：头一桩——"葫芦口遥遥点向面色惨白的李峰，暗合北斗七星的轨迹，"这小子根骨虽浊，偏生合了老夫眼缘，当带回雁回谷雕琢个三五年。"话音未落，枯掌己按在盛放"成形首乌"的寒玉匣上，玄铁锁扣竟凝出霜花，冰纹蜿蜒成河图洛书之形，"这二桩么，权当拜师薄礼，想来龙教主不会吝啬？"

龙海坤虬髯根根倒竖似钢针倒插，赤金蟒袍无风自动，震得腰间九环刀铮鸣如虎啸山林。右掌方按上刀柄，身侧忽有冷梅暗香浮动。柳梅葱指死死扣住丈夫腕间"内关"要穴，丹蔻几乎嵌入蟒袍金线，芙蓉面上却绽开盈盈笑意："飘然前辈既开尊口，天阴教自当倾囊以献。"老者广袖翻卷如云，玉匣没入怀中刹那，整座玉皇顶忽起龙吟虎啸之声，七十二盘天梯应和着共振嗡鸣。众人惊觉抬头时，唯见老者拎着李峰后领踏空而去，青袍振处云海翻涌，竟在残阳中凝出九重雁阵虚影，每只云雾凝成的鸿雁眼中都闪烁着星芒。

龙海坤身形似被钉入山岩，虬结肌肉在蟒袍下突突跳动如困兽之挣。西野群豪哗然声中，玄铁面具骤然折射血光。张一鸣鹰爪扣住石栏，精钢所铸的栏杆竟现五道指痕，细看竟暗藏五行生克之理："三十载未见，这老鬼的'雁回九叠劲'竟己至九重化形之境。"柳梅掌心早被金丝刺绣割出血痕，殷红血珠顺着指缝滴落青砖，在地面绽开曼陀罗花纹，语声却轻柔似絮："既然飘然老怪横插一脚...那桩'血菩提'的计划，怕是要提前月余。" 袖中金丝悄然缠住腰间血玉令牌，暗运内力刻下三道新月痕。

李峰踉跄跪倒在云海栈道前，膝下碎石棱角刺入皮肉也浑然不觉。老者抚过垂及腰际的霜白长须，袖中忽有六枚铜钱激射而出，叮当脆响中竟在岩壁嵌出北斗阵图，每枚铜钱皆泛起不同卦象灵光："俗礼免了！取匣，随老夫观星辨脉去！"话音裹挟着浑厚内力，震得崖畔千年迎客松簌簌落雪，松针落地竟排列成先天八卦之形。恰在此时，七丈外的张一鸣玄铁面具寒光暴涨，背后十二柄子母连环刃铿然出鞘，刃尖颤动如群蛇吐信："首乌留下！"

老者斜睨间袖风鼓荡，崖畔云雾竟凝作雁喙形状，喙尖隐现太白金星辉光："当年华山论剑，你接不住老夫三成力的'孤雁斜掠'。"张一鸣足踏奇步，十二道寒芒织成刀网，罡风过处山岩崩裂，碎石竟在半空凝成二十八宿星图。却见老者屈指轻弹腰间葫芦，清越鸣响中，漫天刀影竟如春雪遇阳般消融，断刃残片坠地时叮咚作响似编钟奏乐。张一鸣闷哼暴退七步，每步皆在青石板上踏出三寸深坑，玄铁面具裂缝中缓缓渗出血线，在夕阳下凝成诡异的紫薇星纹。

李峰趁机扑向玉匣，指尖触及寒玉刹那，刺骨冷意首透骨髓，寒气在经络间游走竟显龟甲裂纹。老者长笑震落松巅积雪，左手提着他后心腾空而起，右袖挥卷间云海倒卷，万千云雾雁翎化作罡风屏障，每片翎羽都篆刻着梵文密咒。待得群豪挥散雾霭，唯见云霞间青影如电，鹤唳声里己掠过七十二盘天梯，唯余半阙狂诗回荡山峦："取次云山莫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残诗在绝壁上刻出深浅不一的痕迹，墨色未干的字迹竟渗出松脂清香。

柳梅仰望着云际渐散的雁形轨迹，贝齿将朱唇咬得血色尽失。袖中忽有金铃急震，七十二根淬毒梅针在掌心凝成血色曼陀罗，花蕊处隐现波斯咒文："传令血鹞子，启动三号密道。"身后十八名玄衣教众齐声应诺，山风卷起他们袖口暗纹，缠绕黑蛟的赤色菩提印记在暮色中泛着磷光。青石板上蜿蜒的血迹被暮色浸染，恰似一条扭动挣扎的玄蛇，蛇首处赫然指向泰山封禅台的方位。

残阳将玉皇顶的汉白玉栏染作赤金，群豪默然注视着天阴教众抬走七具残躯，每具尸体天灵盖上都嵌着片带血的鹤羽。张一鸣玄色大氅无风自动，掸落衣襟尘埃时，指尖暗运阴劲将三粒带血碎石碾作齑粉，粉尘飘散竟在空中凝成河洛图形："三日后月亏之时，总坛地宫的'蛟蜕'该化形了。"语声未落，西南天际忽有血色流星划过，坠入七十二洞方位，坠落处腾起的烟尘隐约显出饕餮纹样，夜风中传来若有若无的编钟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