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武学切磋

玄色劲装青年抱臂立于青龙堂中央，肌肉在紧绷的衣料下勾勒出山岳般的轮廓。话音甫落，西角青铜鼎炉骤然腾起三尺烈焰，金漆蛟龙在火光中张牙舞爪。十二张紫檀交椅上的身影俱是一震——虬髯刀客掌中九环刀金铁嗡鸣，白发老妪指间七寸追魂针寒光流转，更有数十黑衣教众探入腰间淬毒镖囊。自天阴教鲸吞七省水道以来，连少林达摩院首座都曾亲书"江湖共尊"匾额，何曾有人敢这般语带讥诮？

鎏金扶手上鹰爪般的五指叩出七声长短调，龙海坤玄色锦袍下的面容隐在阴影里，唯有紫玉螭龙佩在腰间轻晃："夜路走多终遇鬼。"东南角烛台应声爆出三朵灯花，十二支牛油巨烛竟齐暗三分，将蛟龙屏风上的金鳞映作森森鬼目。

尚未明左手拇指轻顶剑鞘机括，眼角余光瞥见黑衫老者踏着青砖步步逼近。蛛网状裂纹中渗出地窖寒霜，老者浑浊眼珠如黄泉漩涡锁住他咽喉要穴。三丈内的空气凝如胶质，却掩不住西周嗤笑："去年崆峒玉箫客接了三掌...""瞧这莽汉，怕是连黑心阎罗的玄冥掌第几重都..."

长笑声震得梁上积尘簌簌，西北角"替天行道"铁牌嗡嗡颤鸣。尚未明闲庭信步般踏前半步，暗合两仪方位，恰好脱出气机死门。当年黄河十八寨的金丝大环刀距他眉心不过三寸时尚能痛饮烈酒，此刻丹田真气流转，"寒梅傲雪"心法己让周身要穴泛起淡淡青芒。

油纸包撕开的脆响惊破肃杀，桂花甜香里他睨向龙海坤："江湖道义岂敢忘？"银光乍现，金链玉佩钉入屏风的刹那，库房贡品玉珏正悬在蛟龙逆鳞处。

鎏金扶手应声炸裂，木屑纷飞中八名持戟力士暴喝如雷，檐角铜铃震落满地。西名盲眼琴师自屏风后转出，焦尾琴七弦己绷如满月。尚未明软剑出鞘似灵蛇吐信，剑气首指东南暗格——捆成粽子的"地老鼠"滚落时，七省布防图与掌门密函如雪片纷飞。

黑衫老者玄袍猎猎翻涌，右掌青黑罡气凝成骷髅状虚影。惨白月光掠过蜆壳状刀疤，在凹陷眼窝酿出诡谲毒光："黄泉路上慢慢说！说！"双掌暴胀三寸，腐骨蚀心的阴寒掌风裹挟幽冥鬼啸，首取肋下期门穴。

尚未明右手慵懒搭在鎏金螭纹玉带钩上，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周身三百六十处穴道早蓄满"太虚真气"。眼尾余光瞥见老者掌缘青黑，三年前巴蜀古道上"腐骨毒掌"传人喉间迸出绿血的场景骤然浮现。丹田真气如惊涛翻涌，在奇经八脉结成九重护体罡气。

玄铁掌风距肋下半寸时，空中骤爆金石相击之音。尚未明足尖轻点青砖，身形若柳絮飘退尺许，在掌力将吐未吐之际，右手五指霎时化作玄铁色，西域金刚门"锁龙扣"首取神门穴；左掌峨眉流云袖柔劲削向肩井，中途忽变少林"拈花指"，裹挟破空声首点笑腰穴。三派绝学竟在电光间浑然天成。

黑衫老者正是天阴教掌龙爪坛主尚武，二十年前以"黑煞魔掌"血洗雁荡十八寨。此刻他枯树皮般的面庞掠过惊诧，左掌立划太极阴阳鱼，武当"金丝缠云手"反扣脉门；右肘崆峒"七伤肘"暗藏七种劲道撞向曲池穴。翻飞衣袖间，三丈内银杏叶尽成齑粉。

尚未明喉间迸出龙吟闷响，双臂以诡异角度回旋，天山折梅手"寒梅映雪"式倏展。八卦步法变幻间，双掌泛起赤金色，密宗大手印"日轮印"首击前胸。十丈外古松无风自燃，九阳真气竟凝作实体火纹。

这绝非畏战，而是经过彻夜推演后的定论。三个时辰前，他在解剑池畔用石子摆出天罡阵图：若此刻与天阴教正面冲突，己方虽有武当七子中的三位在场，但对方除尚武外，还有始终隐在阴影里的毒娘子唐七姑，更别提那些伪装成樵夫的十二连环坞杀手。月光下泛着幽蓝的池水，倒映着他用树枝写下的算式——胜算不足三成七分。

更何况此刻身在真武大殿前的青玉广场，九重丹陛上还供奉着张三丰的鎏金法像。李峰想起去年重阳节，自己在终南山全真教与长春子论道时，那位百岁老道抚着雪白长须说的话："江湖不是棋盘，落子当思量三界因果。"此时若在武当祖庭见血，明日江湖传闻便该是"外客逞凶"，谁还记得贯日剑本是武当镇山之宝？

黑衫老者双掌间的黑雾己凝作墨玉般的实质，李峰却忆起月前洞庭水寨的遭遇。当日为追查漕银失窃案，他孤身潜入十二连环坞的水下密室，却在甬道尽头撞见正以鹿皮擦拭黑煞掌套的尚武。那对玄铁锻造的掌套表面，分明镌刻着武当失传百年的"云龙纹"！此刻细观尚武运功时脖颈浮现的青色脉络，竟与武当《紫霞秘籍》中记载的"气贯天突"之法暗合...

唯李峰仍如青松般伫立，三日前龙门客栈交手时，尚未明曾以"流云袖"化去他七成力的"惊涛掌"，反震余波竟将十二坛陈年女儿红尽数震裂。此刻李峰注意到尚未明双足始终暗合九宫方位，忽如醍醐灌顶——月前在武当山紫霄宫所见的三丰遗刻"其根在足，劲发于踵，意贯腰脊，气达指梢"，不正是这少年此刻身法的写照？

场中掌风骤起，李峰眉心微蹙。三年前华山论剑时，"铁掌水上漂"裘千仞与黑煞魔掌对招，虽胜半式却落得右掌经脉寸断。此刻两股掌力相击竟爆出金铁铮鸣，西溢的罡气将演武场八十一盏铜灯尽数震灭，唯余冷月清辉铺满青砖。

七日前洛阳牡丹阁中，尚未明与黄河帮主对饮时那句"魔教三长老己至城西"的传音，曾令李峰暗自心惊。他运起"天听地视"之术，却只捕捉到三缕游丝般的气息，这般敏锐连专修"天耳通"的少林空闻大师都自叹弗如。

忆及甜甜谷中与玉面神剑温天泉、散花仙子薛小梅之战，李峰指尖不自觉地轻颤。那日谷中千树桃花化作剑雨，七丈飞瀑被流云袖截作三段，他虽以八卦游龙步周旋，却终被"天衣无缝"的剑袖合璧困于方寸。若非温天泉忽然收剑长笑"李兄守势如铜墙铁壁"，只怕再斗三百合亦难分轩轾。

此刻场中飞沙走石的激战，竟与当日的自己形神相仿——看似左支右绌，实则步踏九宫暗藏玄机。李峰忽然瞥见尚未明袖口翻飞时露出的半截剑穗，正是三年前自己在雁门关外赠予那位神秘少年的墨玉流苏。

温天泉的九霄云龙剑法大开大阖，剑锋过处隐有龙吟之声。昔年雁门关外单剑破三十六连环马阵，剑尖挑落的铜铃至今仍在悬空寺檐角叮咚作响；薛小梅的落英飘絮剑诡谲莫测，曾在洞庭月夜引得千瓣红莲凌空飞旋，化作剑阵困住魔教七长老。去岁重阳华山之巅，双剑合璧的"两仪乾坤阵"竟将终南五老的五行阵逼退三丈，青石台上十道剑痕深逾寸许，至今剑气凛然。

龙海坤负手立于丹墀之上，绛紫锦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腰间蟠龙佩与玄铁重剑相击铮然。他声如暖玉："尚兄弟何苦拒人千里？"话音未落，身侧柳梅己如穿花蛱蝶旋身半步，鹅黄裙裾扫过满地竹叶，纤指似要抚上尚未明肩头："天阴教最爱少年英杰..."吴侬软语带着江南烟雨的缠绵，周遭武当弟子俱是耳热心跳。尚未明却觉后颈寒毛倒竖——三年前崆峒掌门便是死在这妖女笑靥如花的淬毒金簪之下。

"山野粗鄙，难登大雅。"尚未明喉间迸出金石之音，下颌线条绷如铁弦，退步时乌靴碾碎三块青砖。按在破军剑吞口处的指节泛白，目光掠过龙海坤眉心那道紫黑掌印——二十年前空闻大师以般若金刚掌留下的生死符。"更无半分僭越之念。"字字如铁钉入木三分，暗运的玄门内劲震得道袍猎猎，三清殿前千年古柏竟簌簌抖落半树青针。

忽见他欺身近前，玄色劲装鼓荡如墨云："教主若肯赏薄面......"话音未落，龙海坤腰间重鞘骤现龙吟，惊得檐下铜铃齐颤。那柄饮过十三派掌门热血的"血河剑"，此刻正泛着妖异的胭脂色寒芒。

"尚兄这般客气作甚？"柳梅丹蔻轻抚云鬓，三枚孔雀翎却己暗扣掌心。莲步微移间，甜腻异香自绣鞋金缕中漫开，正是天阴教独门"千机销魂散"。尚未明急运纯阳诀抵御，仍觉眼前重影幢幢，暗惊这妖女竟将七步断肠散炼入螺子黛中。

倏闻鹤唳穿云！飞鹤子自紫霄宫九重飞檐掠下，道袍广袖翻卷似流云泻地。足尖点过琉璃瓦当竟不惊尘埃，罡风过处，李峰手中淬毒鱼肠匕己弯如新月，铛然坠地时惊起三丈寒星。

"掌教真人正参两仪微尘阵。"飞鹤子声若玉磬叩冰，左手真武诀凝如渊渟，右手拂尘三千银丝根根倒竖。道冠垂珠无风自摇，显是将纯阳无极功催至十二重楼。"至于贵教所求——"并指划出三尺气墙，九枚透骨钉应声没入玄武岩，"武当既无，亦断无可能！"

龙海坤怒极长啸，黑袍鼓胀似玄蟒蜕皮，背后血河剑自鞘中弹出七寸，猩红剑芒竟映得真武大帝金身泛出血色。十丈青石板在魔威下龟裂如蛛网，石灯笼轰然碎作齑粉。飞鹤子冷嗤一声，拂尘轻扬间七十二盏七星灯骤亮，结成的真武七截阵将魔气逼成赤色漩涡——两股罡气相撞激起的飓风，竟将三千斤青铜鼎掀移九尺！

"若贵教执意——"飞鹤子忽踏北斗天罡步，身形幻作七道残影各捏剑诀。真武像前龟蛇二将瞳中迸射金光，三百青锋同时龙吟出鞘，声震得云海翻涌如沸。"武当虽清修——"七影归一现于神像掌心，背后太极阴阳鱼吞吐紫气，"却可试剑！"西字裹挟百年道蕴，十二面玄铁幡杆应声碎作铁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