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回 霓虹

“嗯嗯，妈妈，今天晚上不回家了……”我将手肘撑在冰凉的落地窗玻璃上，脸上满是是初次做这种亏心事的紧张与局促，“朋友邀请我留宿一晚。嗯……是女生，叫肖画月您之前应该见过一次。”

大概是平时在妈妈面前表现得很乖巧懂事，所以妈妈对我的话并没有任何怀疑，只是习惯性地嘱咐了我几句注意事项。

“嗯……嗯……放心吧妈妈，不会给她们家添麻烦的。明天早上我会回来带您去医院复查……”

挂断电话刚松口气，身后突然传来布料摩擦真皮沙发的窸窣声。颜冬不知何时从沙发里支起了半个身子，黑色卫衣领口歪斜着露出半截锁骨。

他的嘴角挂着戏谑的弧度，可眼尾下垂的阴影里分明藏着某种道不清的焦躁：“林玧夏，你这撒谎的技术真熟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跟人私奔去。”

“少爷过奖了。”早已挂断电话的我弯腰将散落的游戏手柄收进收纳盒，金属搭扣发出清脆的咔嗒声，“比起少爷摔坏颜叔叔宝贝茶盏还能脸不红心不跳推给猫来说，我还是差远了。”

“得得得，林大管家。”他别过脸去看向了窗外昏暗的街道，cbd的霓虹开始次第亮起，在他绷紧的下颌线投下变幻的冷光，“小爷说不过你还不行吗？”

颜冬的情绪看起来有点低落，在那之后就没再说话了，只是一味地将自己蜷缩在沙发的阴影里发着呆，指尖则是一直轻抚着相框里那张泛黄的全家福。

“少爷晚饭想吃什么？”习惯性地开口询问，可我却听见自己的声音里同样带着一些不太自然的紧绷。

“随便。”他支着下巴把脸转向了窗外，“你做的饭我都能吃。”

“那我就随便做点意面焗饭之类的了。”

“好。”

西厨岛台刀具碰撞的声响在空旷的客厅格外清晰。当我将蓝莓洗净时，身后突然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颜冬不知何时倚在了中岛台边，黑色卫衣衬得他皮肤愈发苍白。

“林玧夏，想不想一起出去吃顿好的？”垂下眼帘的他伸手拨弄料理台上未拆封的迷迭香，玻璃纸在他指尖的拨弄下哗啦作响，“我知道附近有一家西餐厅的味道还不错，就是要求穿正装，衣服我可以借你。”

我抬头时，他已经开始用指腹起蓝莓表面的白霜，暮色从全景落地窗漫进来，在他睫毛下投出扇形的阴影。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个失去了往日倨傲神色的男生，自己竟莫名地点了一下头。

“好，不过要aa。”

或许是觉得我这个提议太过天真，又或许是觉得我这种较真的行为很奇怪，总之颜冬迟疑了一下就失声轻笑了起来：“算了吧，我可不想一顿把你吃破产了。”

我握紧冰凉的料理机手柄，有些不悦地白了他一眼：“少爷，一顿饭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知道。我主要是不想某人补损失送外卖的时候被车撞死。还是弄饭吧，你做的……我喜欢吃。”

因为被颜冬鄙视了，所以最终我还是固执地做了中式西餐。

当我端着蓝莓山药泥从厨房出来时，颜冬正用叉子戳着焗饭里的虾仁。顶灯在他的睫毛上筛落细碎的光，见我将菜品摆上桌，他忽然扑哧一声笑出来：“林玧夏，你这蓝莓山药泥……”

“我尝过了，味道应该没问题吧？”我下意识摸了摸耳垂，可能是耳洞的伤口还没愈合，昨天刚戴上的茉莉耳钉竟莫名有些发痒，“至少跟教程里弄得一模一样。”

“没问题是没问题。”他忽然伸长手臂，将一勺带着蓝莓的山药泥递到了我的唇边，“就是分量太实诚了。西餐厅卖200的蓝莓山药，蓝莓酱还没你放的十分之一多。”

酸甜的蓝莓汁液在舌尖化开时，我听见自己倒抽冷气的声音：“200？！”

坐在餐桌另一头的我实在无法理解，2块钱的山药和5块钱的蓝莓果酱混在一起为什么能值那么多钱，会不会摆盘价格居然能差这么多？

难怪颜冬刚刚会担心我一顿吃破产。

颜冬的闷笑声混着银质餐具碰撞的叮当响。他仰头灌下大半杯冰柠檬水，喉结在苍白的皮肤下咕噜咕噜地滚动着：“林大厨，别乱想了，人家卖的就是那个逼格。”

“噢。”

收起了去当西餐厨师赚钱的幻想，拿起手边挂着水雾的奶茶往自己嘴里猛吸了一大口。

果然还是这种高碳水的东西适合我。

放下奶茶的时候才发现他正盯着我看，不明所以地歪了一下脑袋才出声询问了起来：“怎么了？”

“没怎么，我在想林大小姐穿晚礼服会是什么样？”

“少爷的爱好果然和一般人不一样。”

他轻笑一声，托着腮拨弄了一下面前沙拉里的玉米笋，不过倒是没有吃，最后只是喝了一口奶油菌菇浓汤。

忍不住抿唇轻笑，反倒惹得颜冬一脸费解：“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起了之前背诵的西餐就餐礼仪。许少爷吃饭的时候倒是挺讲究就餐顺序和礼仪的。”

“吃个饭哪那么多规矩，那伪君子就是破事多爱装逼。”他挑了一下眉毛，叉起一块牛肉块递到了我的嘴边，“尝尝林大厨的手艺。”

微微起身吃掉了牛肉，坐下来之时，颜冬忽然满意地点了一下头：“风景不错。”

“什么风景？”诧异地盯着颜冬那张狡黠的笑脸，我猛地意识到了他刚刚在说什么，看来自己刚刚俯身吃东西的时候估计是走光了。

“少爷，非礼勿视。”

“扯淡，小爷说的是你笑起来好看。”他表情恶劣地笑了笑，随后又叉起一块牛肉递到了我的面前，“刚刚那个太小块了，我怕你尝不出味道来。”

“少爷对我真好，那我不客气了。”将一只手护在胸前领口，我起身吃掉了他叉子上的那块牛肉。

“啧，学聪明了还。”

“主要是少爷教得好，如果有时间我们可以去警察局探讨一下人生。”

“林小姐，食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