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就注册一个账号：染墨

喻文州听到这里，便知道她做了一些功课，但是这两个问题，那是上帝视角才能回答的。

喻文州耐心的解释道：“张青凡是有天赋的，天赋就是手速和头脑。但是职业选手除了天赋，还需要心态，经验和意识。心态是能扛得住高强度的比赛节奏，扛得住各种对手带来的压力。经验和意识就是能够吸取教训，采用多样化的方式提升自己。蓝雨是对他做了长期的职业规划，具体细节不方便在这里说明，但是百分之八十要靠他自己。他的心态，经验和意识，都需要持久的比赛带给他提升。”

喻文州笑了笑：“至于您说的预测一下这个游戏的生命周期，我个人希望，是永远。”

莫染说道：“其实我一首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人愿意把自己人生最最宝贵的黄金时间拿来沉浸在游戏里，我想请教你，这一路走来你觉得值得吗？”

喻文州停顿了片刻，说道：“可能每一个不了解这个游戏的人或者不了解职业选手的人，都会有这样的困惑，我的答案是——值得，即便再过10年，20年，我再来回答这个问题，答案也是一样的，值得。”值得两个字坚定有力。

一个游戏，有这么大的魅力？莫染是局外人，她不懂，哪怕听到喻文州如此坚定的回答，她的眼神里还是质疑。

喻文州多说了一句，道：“对您来说是个游戏，对热爱这个游戏的人来说可能是全部。每个人的价值观不同，莫老师，我不希望你用主流的价值观去裹挟他，而是尊重他的个人意志。张青凡是个早熟的孩子，比起同龄人，他早早确认了要走的路。”

“电子竞技和体育竞技一样，每一个走上职业道路的人，意志都是坚定的。”

莫染知道，有一些人，他们的心智无比坚韧，纵然她不了解，在这个新人快速辈出天才极易陨落的职业里，一个能坚持打五年，十年荣耀比赛的人，本身就是需要足够的意志。大浪淘沙，他们是金子，喻文州有这样的气质。

喻文州，那种淡然却坚毅的气质，让莫染生出了不一样的感觉，老师和职业大神，本就没有对话的机会，但是该问的还是要问，这样吞噬青春的小众赛道，他比她认知深刻。

莫染接着问道：“再厉害的大神，都有退役那一天，我想知道你退役之后会做什么？”

喻文州笑了，语气平淡，却言词犀利：“在你眼里，我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

莫染并不在意他话里的反击，是她先发起进攻，沉声道：“这是我最关心的问题，我想知道这个群体的未来，一个二十几岁的人，可能连高中毕业证都没有，要去过怎样的人生，我很想知到答案。”

如果黄少天听到这样的话，估计己经骂道，滚滚滚滚滚滚滚滚，关你什么事。

喻文州从容道：“那你可以拭目以待，就像你需要时间等待张青凡成长。”

莫染沉默了一阵，她知道自己话里的冒犯，对方也不动声色地给出了反击，她这一拳算是打在棉花上，这是一个很厉害的年轻人。

莫染道：“我最害怕的是他是在母亲离世，失去依赖，心理受挫的情况下做出这样的选择，他还没有对自己负责的能力。如果他后悔了，请您尊重他的选择。”

喻文州温和道：“战队配备有心理医生，他的家庭情况我之前确实不了解，我会再征求他的意见，荣耀不是逃避现实的避风港，我们鼓励热爱荣耀的人加入，如果他只是一时的行差踏错，我会劝告他离开战队，回到学校。”

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啊。莫染内心感慨道，这人比她更适合当老师。

莫染笑了笑，道：“谢谢你的理解，给我你的电话可以吗，我想后面还会麻烦到你。”

向大神选手要电话，粉丝看到估计要说她疯了。但喻文州没有拒绝，而是拿出手机，打开了扫一扫的功能，道：“加一个微信，我会把他的动态发给你，我想这样你能安心一点。”

莫染轻叹了一口气，道：“我下午就走了，请帮我和张青凡告别。”

莫染向门口走去，喻文州距离门更近，起身开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莫染高马尾干练的模样，头发甩过喻文州手臂，喻文州感到有点麻麻的疼。

莫染道：“不用送我，我想自己走。”

喻文州只是微笑，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里。

喻文州转身进了会议室，会议桌上的水和零食还需要整理。

他有种不被理解的落寞，当初做出选择，他不是没有面临过同样的困境，首到现在，一想起他的父母亲友，他就有一种与全世界为敌的感觉。他面对的是父母的失望，朋友的疏离，如今他的圈子，就只有战队，只有荣耀。

喻文州躺在椅子上，用最舒服的状态，手指交叉搭在身前，仰头闭上了眼睛，职业选手的第一份压力，大多是来自家庭，他没有想到张青凡的压力来自这位老师。

莫染再进来时，看到的就是闭着眼睛，靠着椅背的喻文州，阳光打在他的脸上，额前的碎发中好似隐藏着疲累，眉头微微皱着，和刚才的冷静自持模样大相径庭。

喻文州听到开门声，好似那一瞬间的失落不曾存在过，随即睁开了眼睛，见是莫染，起身笑道：“莫老师，还有什么事情吗？”

莫染指了指椅子上的手机，道：“刚才加微信时，手机忘带了。”

喻文州看向椅子，道：“抱歉，我没留意到。”

坐在车上，莫染认真地反思着自己，她不排斥打游戏的人，但她认为游戏是一种消遣，要适度，要克制，而把游戏作为职业，是她不能理解的。她对职业玩家总是有着刻板印象，认为他们太过痴迷，虚度光阴，他们的出现，就是游戏资本对青少年的荼毒。

和喻文州沟通下来之后，她发现其实是她的视野太狭隘了，她是一个教书育人的老师，这并不高尚，他是一个荣耀职业选手，这并不可耻。

生而为人，他们是平等的，莫染是一个非常擅于观察的人，喻文州的身上有很多优点，冷静，温和，沉稳，细致，克制，坚毅。他比她认识的很多人都优秀。

喻文州看起来比她还小，她太片面了，在别人的领域里指手画脚。

……

莫染回到了H市，找到了一高的班主任，了解了休学的流程，亲自去找了一趟张青凡的父亲，请他填写了所有的表格。

莫染也开始了解这个游戏，她在游戏里注册了一个账号，据说是最火的神枪手，因为界面上推送的就是周泽楷的一枪穿云。她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叫染墨，不着头脑地刷了两个小时的日常，只觉得空虚。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无法认同的偏爱，叫人煎熬。

她又了解了一下蓝雨战队，了解了一下喻文州，角色是术士索克萨尔。有人说他是个手残，200的手速，勉强到职业选手的门槛，但是他却有非常高的游戏智商，他是荣耀的西大战术大师之一，是荣耀第一术士。

墨染大概明白了：喻文州是一个智力型选手，大多数游戏选手拼的是手速，他拼的是头脑，是战术，他是蓝雨团队的核心，荣耀第西赛季选手，这是他带领团队的第九年。

莫染微信联系了喻文州，问他跟张青凡沟通的怎样。

喻文州回复道：我和俱乐部做了交流，他的合同签订时间只有半个月，也和他本人做了沟通，给他一周的时间考虑，看他是愿意重返校园，还是继续留在战队。

莫染道：好的，周末我还会去。

喻文州顿了顿，道：这周末不行，有一场表演赛，荣耀的赛事基本都在周末。他内心感慨，果然外行人根本不会关注这些，莫染是一个老师，老师最讨厌他们这些人吧。

喻文州理了理思绪，率领着队伍继续讨论战术，虽然是表演赛，他们的对手，是轮回。强劲的轮回，己经三次夺得总冠军，除了第十赛季被兴欣夺得一冠，第八赛季，第九赛季，第十一赛季，他们都是冠军。而第八赛季，和第十一赛季，蓝雨都屈居亚军。

有比赛，莫染一怔。荣耀是有比赛的，有输赢，有胜负。她喜欢跑步，打乒乓球，关注过球类比赛，想起霸图战队输了比赛的时候，男朋友大骂叶修的模样，那激动的心情跟输球差不多了。

莫染决心再次尝试一下，去现场感知这个比赛的魅力到底在哪里。比赛是周六，她原计划便是周五晚上去G市，她买了一张体育场馆的票。

从下午5点开始，场馆便热闹起来，这是蓝雨的主场，周围人纷纷议论着，说黄少天这次一定要砍了孙翔，蓝雨这次一定要夺冠，轮回嚣张太久了。

她并不是蓝雨粉丝，票买的也晚，她的位置很靠前，票价也贵，她断定这是一张捡漏的票，到了现场，她发现这个位置是蓝雨主场靠前的位子。

现场很热闹，她没想到的是，她这个位置周围都是男生。有人笑道：“咱们蓝雨再也不是和尚庙了，这不，来了一个女粉丝。”

主场的随队粉丝负责人立刻热心地给她发了最闪亮的LED灯牌，是索克萨尔的灯牌。莫染一怔，她感到羞耻，完全不想拿起来。

旁边的粉丝热情又好奇道：“你一定是喻文州的粉丝吧，整个蓝雨战队就他最帅。”蓝雨的女粉基本都是他的粉丝。

莫染摇头，那人大吃一惊，道：“你总不会是黄少的粉丝吧。”莫染不解，她还没有了解到黄少的话痨属性。

她在场馆中格格不入，看着巨大的全息投影，解说潘林飞快地介绍着两队的情况：“现场及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夏季即将过去，还记得一个多月前的总决赛，也是这片赛场，蓝雨和轮回在这里争冠，说起来今年联盟非常重视宣传，第十二赛季的开场，居然是安排这两冠亚两队，进行一场巅峰表演赛。相信这对所有的荣耀粉丝来说，都是巨大的福利。”

解说嘉宾李艺博道：“是的，九月荣耀的常规赛就会拉开帷幕，今天这场豪华的表演赛，就是最好的开幕仪式。这场表演赛，采用的就是季后赛的赛制，五人擂台赛和六人团队赛，让我们拭目以待！”

懂得都懂，这是噱头，是荣耀联盟强势崛起的噱头，一上来就要来一次豪华大餐，吸引全荣耀的目光。

潘林道：“轮回己经夺得三个冠军，第八赛季，第九赛季，第十一赛季，轮回都是冠军。蓝雨在第六赛季夺得冠军，而第八赛季，和第十一赛季，蓝雨都屈居亚军。”

“轮回有荣耀第一神枪手周泽楷，更有最佳搭档孙翔，蓝雨有西大战术师之一的队长喻文州，荣耀第一剑客黄少天。狭路相逢勇者胜，今晚是蓝雨主场作战轮回，选手即将入场，激烈的比赛即将开始，让我们拭目以待。”

拭目以待？这个词好熟悉，莫染记得，喻文州也说过，让她拭目以待。

在比赛没有开始之前，现场全息投影会播放选手角色威风凛凛的画面，两旁的数个分屏幕也会放观众鼓掌的画面，形成互动，荣耀永远都是扎根粉丝的。

两队从左右两侧的选手通道入席。他们是可以看到全息投影和分屏幕的，首先介绍的是喻文州的索克萨尔。

镜头扫向蓝雨的主场，荣耀这个游戏本就是女玩家少男玩家多，蓝雨不像轮回有绝顶颜值大神周泽楷坐镇。女粉丝本就少，这一次前面坐了一位如此明艳动人的年轻女性，黑发高束起，米色飘带衬衣，身前放着索克萨尔的灯光牌，镜头连忙给了特写，是莫染。

莫染看到自己的脸庞出现在大屏幕上时，微微一怔，随即展颜笑了起来，握着拳头竖起，给出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喻文州看到了，蓝雨全队都看到了，喻文州借着挥手致意的动作，侧目向观众席扫了一眼，她竟然来现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