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一个客户

第五章 第一个客户

友菱几乎是一路旋风般地，冲进了西跨院。

她身后跟着的丫鬟翠环，连大气都不敢喘，只能迈着小碎步，勉强跟上主子的步伐。

往日里，这个破败、偏僻的院子，是她们连接近都不屑于接近的污秽之地。

但今天，它却像一座藏着绝世宝藏的圣殿，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友纯正坐在院子里那棵歪脖子槐树下。

她的面前，放着一盆清水。

她似乎正准备洗漱，动作不紧不慢，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群不速之客的到来。

这种极致的漠视，让怒气冲冲的友菱，感觉自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友纯！”

友菱的声音，因为急切和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

友纯这才缓缓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仿佛刚睡醒的迷茫。

“三姐？你怎么来了？”

她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友菱被她这副样子噎得心口发堵，索性也懒得再绕圈子。

“把你昨天做的那东西，交出来！”

她的语气，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友纯的眉头，微微蹙起，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什么东西？”

“妹妹昨夜睡得早，实在不明白三姐在说些什么。”

看着她那张纯良无辜的脸，友菱的怒火，瞬间又被点燃了。

“你还在装蒜！”

她指着自己的脸，厉声说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拿那个贱丫头试了药，你自己也用了！”

“快点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今天带人，把你这个破院子给翻个底朝天！”

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若是以前的友纯，恐怕早就吓得跪地求饶了。

但现在的友纯，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拿起旁边的一块粗布巾，浸入水中，然后，开始缓缓地清洗自己的脸颊。

她的动作很慢，很轻柔。

水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洗去了那一层似乎并不存在的“伪装”。

当她再次抬起头时。

整个院子，陷入了一片死寂。

友菱的眼睛，猛地睁大了。

她身后的翠环，更是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发出了半声被压抑住的惊呼。

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

原本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蜡黄、干涩的皮肤，此刻，却像是被雨水洗过的上好白玉。

通透，莹润，细腻得看不到一丝毛孔。

皮肤之下，仿佛有光在流动。

尤其是在清晨柔和的阳光下，她的整张脸，都散发着一种近乎圣洁的光晕。

这种美，己经超越了简单的“白”。

它是一种健康的，充满生命力的，由内而外透出的光泽感。

友菱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为了今天的宴会，她涂了三层厚厚的铅粉，才勉强遮盖住那些因为熬夜而冒出的细小瑕疵。

可此刻，她那张用金钱和时间堆砌起来的脸，在友纯这张不施粉黛的素颜面前，简首就像一块粗糙的墙皮，可笑又可悲。

嫉妒。

疯狂的嫉妒，像野草一样，爬满了友菱的心。

“你……你……”

她的声音，因为过度震惊而变得颤抖。

“你用的，到底是什么？”

友纯将洗过脸的水，随意地泼在了树根下。

她拿起那只小小的白瓷罐，放在石桌上，语气依旧平淡。

“三姐说的，可是这个？”

“只不过是我闲来无事，将一些不值钱的草药胡乱配在一起，做出来的小玩意罢了。”

她的话，充满了谦卑。

“这种粗鄙的东西，也就能在我这种人的脸上试试。”

“三姐你金枝玉叶，平日里用的都是宫里御赐的香膏，又怎么会看得上我这用烂叶子做出来的东西。”

她这番话，听起来是在贬低自己，抬高对方。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地扇在友菱的脸上。

是啊。

我用的是御赐的香膏。

可效果，却连你用烂叶子做的东西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这种强烈的心理落差，让友菱彻底失去了理智。

“开个价吧。”

她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她知道，今天的友纯，己经不是那个可以任她随意拿捏的软柿子了。

想要得到，就必须付出代价。

友纯似乎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极淡的笑容。

她伸出了一只手，张开了五根手指。

“五十两。”

“什么？”友菱以为自己听错了，“五十两？”

她简首要气笑了。

“友纯，你是不是穷疯了？就这么一丁点东西，你敢跟我要五十两银子？”

要知道，京城最有名的“玉容坊”里，最顶级的珍珠面霜，一盒也不过二十两。

友纯却仿佛没有看到她那副要吃人的表情。

她收回手，将桌上的白瓷罐，又拿了回来，作势就要收起。

“看来三姐是觉得贵了。”

“也难怪，这东西本就是我做着玩的，配方不稳，原料也都是些随处可见的贱草。”

“万一三姐用了，脸上出了什么问题，我可担待不起。”

“所以，还是不卖的好。”

她的语气，云淡风轻，却又一次，精准地踩在了友菱的痛点上。

不卖？

友菱看着她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又想到自己即将赴宴，要面对京城所有贵女挑剔的目光。

五十两银子，虽然让她肉痛，但和在宴会上出风头，压倒所有竞争对手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友纯越是说这东西“不稳定”、“不卖”，就越是证明了它的珍贵和奇效。

这是一种她无法理解，但却能切身感受到的，高明的手段。

“我买！”

友菱几乎是吼出了这两个字。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银票，用力地拍在石桌上。

“这是五十两，东西给我！”

那是一张大通钱庄的银票，在整个大周朝，都可通用。

友纯的目光，在那张银票上停留了一瞬。

然后，她才不紧不慢地，将手中那只白瓷罐，轻轻地推了过去。

“三姐慢用。”

友菱一把夺过瓷罐，像是抢到了什么救命稻草，看也不看友纯一眼，转身就走。

她一刻也不想在这个让她感到屈辱的地方多待。

她要立刻回去，马上使用这个能让她脱胎换骨的宝物。

翠环和其他丫鬟，也连忙跟上，一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喧闹的院子，又恢复了寂静。

友纯缓缓走过去，捡起了石桌上的那张银票。

五十两。

是这个时代一个普通五口之家，三西年的开销。

也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赚到的第一桶金。

她的脸上，却没有什么喜悦的表情。

因为她知道，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她拿起桌上剩下的一小块木炭。

然后，在那张画着复杂化学分子式的草稿纸的背面，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光。

她开始缓缓地，勾勒出另一幅，这个时代同样无人能懂的草图。

那是一家店铺的，最基础的平面布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