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天道之下，众生皆棋

林昭仰头望着云层中那道虚幻的天道印记，喉间突然泛起腥甜。

九域轮廓的边缘仍流转着温润的光，可他分明在印记最深处捕捉到一丝极淡的墨色，像条毒蛇般顺着光柱往阵法核心钻。

更让他心悸的是，那墨色里竟裹着一缕陌生的意志波动，凉飕飕的，像有人正隔着虚空捏他的魂魄。

"宿主检测到异常天道波动。"功德碑的声音在识海炸响，"是否启动'法则溯源'？"

林昭咬着牙将涌到喉头的血咽下去。

左手背的胎记烧得发烫，与碑身纹路共鸣出细密的金芒，他能清晰感觉到功德碑在急切震颤——这是系统激活以来从未有过的状态。"进。"他攥紧拳头，"我倒要看看，这天道里藏了什么鬼东西。"

眼前的景物突然坍缩成一片混沌。

再睁眼时，林昭站在一条泛着银光的河流边。

河水清冽，却有黑絮状的东西在水下翻涌，像腐烂的棉絮。

更远处，他看见无数模糊的影子在河底挣扎，有老妇合十的手，有瘟疫镇飘起的灯笼，还有那个曾跪在他面前哭着道歉的外门弟子——都是他曾积累功德的见证。

此刻这些影子被黑雾缠住脚踝，正一点点往河底沉。

"这是...天道本源？"林昭伸手触碰河水，指尖刚浸入水面就被烫得缩回。

河水温度不对，表面凉得刺骨，内里却像滚油般灼人。

他忽然听见熟悉的抽噎声，转头的瞬间，呼吸骤然停滞。

药园的竹篱歪在墙角，母亲瘫坐在青石板上，怀里抱着父亲的道袍。

染血的银针散落在她脚边——那是当年父亲替青蚨宗大长老试毒时用的。"昭儿，"母亲抬头，脸上还沾着未干的泪，"你爹说这毒能解的，他说等试出解法就能把你从杂役房接回...可他..."她的声音突然哽咽，"他最后吐的血里都是黑的，连尸首都没法收敛..."

林昭的指尖在发抖。

记忆里这一幕他曾在深夜无数次回想，此刻却比任何梦境都真实。

他想冲过去抱住母亲，脚却像灌了铅。

更远处，十二岁的自己正被两个外门弟子踹倒在药圃里，泥水污染了他刚采好的灵草。"贱种！"其中一人挥着竹鞭抽他后背，"你爹妈都是试毒死的废物，你也配碰宗门灵植？"

"不..."林昭踉跄着后退，后背撞在一块冰凉的碑石上——是功德碑。

可此刻碑身不再泛着金光，表面爬满蛛网似的裂痕，最上端"功德"二字正被黑雾一点点侵蚀。"宿主情绪波动过大，天道幻境强度提升。"系统提示音变得扭曲，"警告！

警告！"

"这是假的！"

一记掌风劈在林昭后颈。

他眼前的幻象骤然破碎，踉跄着扶住功德碑才没栽倒。

转头望去，穿玄色劲装的男子正捏着枚青蚨状的驱虫铃，铃身泛着幽绿的光——是万毒谷的秦风。

对方眉峰紧蹙，指节还泛着青，显然刚用了狠力："你刚才的神魂都快被幻境拽进泥里了，没听见功德碑在响？"

林昭这才发现识海里的系统提示音己经变成了急促的蜂鸣。

他抹了把额角的冷汗，心跳快得像擂鼓："你怎么会在这儿？"

"万毒谷的养魂蛊突然全疯了。"秦风扯下腰间的蛊囊，里面十几只金蚕正撞得囊壁咚咚响，"我追着蛊虫的异动找到这里，刚到山脚下就看见你引动的光柱。"他踢了踢脚边的黑雾，"这幻境的气息...和当年血魂之乱时的邪修很像。"

话音未落，河水突然掀起巨浪。

无数黑雾凝成的手从水下钻出，缠住林昭的脚踝。

他运转功德诀，掌心腾起青莲净火，却见那些手被烧穿后又迅速愈合，甚至裹着火焰往他胳膊上爬。

"幻境核心在河中央！"秦风甩出三枚淬毒的银梭，精准钉入河面。

银梭触及河水的瞬间，整座法则空间剧烈震动，黑雾凝聚成一只独眼，瞳孔里映着林昭的脸："你以为你能救得了他们？

你连自己的爹妈都护不住，凭什么净化天道？"

林昭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望着河底仍在挣扎的影子，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昭儿，医人先医心，可若有人要毁了这世道...你的善，得带点锋芒。"他攥紧功德碑，碑身裂痕里渗出金光，在掌心烙下一个法印："功德碑，镇恶功德全启！"

"检测到镇恶功德1378点，启动'功德镇狱'。"

金光如剑雨般扎入河面。

黑雾独眼发出刺耳的尖啸，河水突然沸腾，浮出一只半透明的虫茧。

虫茧表面布满倒刺，每根倒刺上都挂着细小的魂魄——正是方才在河底挣扎的那些。

"天道寄生虫！"秦风的瞳孔骤缩，"我在万毒古籍里见过记载，上古神魔之战时，败亡的邪祟会把神魂炼成这种东西，专门寄生在天道本源里，靠吞噬生灵的善念成长！"他咬破指尖，在银梭上画出血符，"我用蛊毒拖住它，你找机会烧核心！"

林昭的青莲净火瞬间暴涨三尺。

他踏着水面冲过去，火焰触及虫茧的刹那，虫茧突然绽开无数黑丝，缠住他的手腕。"宿主净化度不足！"功德碑的声音又急又重，"需配合'星河映照'增幅！"

"接着！"

一道星光穿透法则空间，正落在林昭额心。

赵雪的声音裹着星河的清响："我在山外布了星图，能暂时稳定法则空间！

昭哥，它的弱点在虫茧顶部的红纹！"

林昭仰头，果然看见虫茧顶端有一道细如发丝的红纹。

他咬碎舌尖，鲜血混着功德金光喷在火上，青莲净火顿时化作金红相间的凤凰形态。"去！"

凤凰长鸣着撞向红纹。

虫茧发出刺啦的撕裂声，黑血般的液体喷涌而出。

林昭趁机打入一道"万善功德真意"，金光如锁链般缠紧虫茧。

"检测到天道净化度提升至70%。"功德碑的提示音终于恢复清朗，"寄生虫核心受损，需彻底净化需本源之力。"

虫茧在金光中逐渐缩小，林昭却在它碎裂的瞬间，看见一段闪着银光的记忆碎片。

画面里，一位身着古袍的大能站在混沌中，双手结印，每道印法都带着与他血脉共鸣的震颤。

最后那大能转头，眉目竟与他有七分相似——

"轰！"

法则空间突然崩塌。

林昭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推出，再睁眼时己回到山巅。

赵雪正扶着摇摇欲坠的方正长老，后者的法袍被傀儡抓出几道血痕。

秦风站在他身侧，正往蛊囊里塞最后一只金蚕，抬头时冲他挑眉："发什么呆？

你刚才的表情，活像见了鬼。"

林昭没有答话。

他摸着发烫的手背胎记，方才那道记忆里的大能身影还在脑海里盘旋。

更让他心悸的是，功德碑突然震动起来，一道古老的叹息在识海响起，尾音裹着他听不懂的古语："吾之血脉...终归归来..."

山风掀起他的衣摆，将那声叹息卷向云层。

林昭望着重新隐入云间的天道印记，忽然握紧了腰间的功德碑。

他知道，真正的秘密，才刚刚露出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