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身不由己

早上十点，方希睇起床看见坐在客厅里写作业的方希楠。

她一边拿着牙刷口齿不清地问：“姐，你昨天晚上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一点知觉都没有了。”

方希楠说：“十一点多吧。”

“你怎么上班那么晚才下班，这什么班啊？”方希睇吐槽了一句又返回去吐泡沫。

方希楠拿起旁边的手机看了一眼，并没有任何消息。

她有些担心，不知道安常乐到底现在怎么样了，她是不是被她妈看了起来。

没有得到一点消息的方希楠，没有任性的资本，她只能学会等待和祈祷。

方希楠像往常一样上课，没想到余嘉怡却告诉她一件事。

顾兰和覃菁好像是情侣关系。

方希楠听到时只能假装震惊，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了，因为她不知道这个消息到底在别人眼里是谣言还是真相，毕竟往往大家更倾向于谣言，而她要是承认知道，她担心会伤害顾兰和覃菁。

“你怎么知道的？”方希楠问她。

余嘉怡小声地说：“她们都这样说，我也不知道谁看见了。只是我今天一个其他班的好姐妹来问我这件事，我才知道的。”

方希楠此刻想她们到底怎么被发现的？

“同桌同桌，你觉得是不是真的啊？那我们都住在一个宿舍哎。”余嘉怡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只是人会莫名地害怕自己没有接触过的领域和人。

真相被暴露时，曾经回忆好像都消失殆尽了。

“没事，反正和我们又没关系，都住一年多了。”方希楠只能这样回复。

回到宿舍，余嘉怡显然没有像平时那么活跃，对待顾兰偶尔的玩笑打闹有意识地拉开距离，这点微小的变化在顾兰这里却实在明显。

“咋啦小嘉怡，今天看着兴致不高啊，连食堂夜宵也不跟我们去了。”顾兰吃着手上的鸡腿一边问着。

余嘉怡搪塞地说：“你们每次跑太快了，累得慌，我今天就打算慢悠悠地去。而且我们俩都不一个班了，各自去比较方便快速啊。”余嘉怡说完拿着袜子走向外面阳台水池。

“行吧行吧，那以后如果你要跟我们一起再说吧。”顾兰说完继续拿着鸡腿吃，还递到覃菁面前，覃菁摇了摇头。

偏偏叶橙橙此刻在宿舍，阴阳怪气地说着：“哎呀，谁敢跟你们俩小情侣一起啊。”

覃菁听了这话愣了一下，首首地盯着叶橙橙，而叶橙橙拿了本书躺在床上看着。

顾兰没有听出言外之意，或者是她觉得无所谓。

“我们俩小情侣怎么了？关系好你羡慕啊？”顾兰一把将覃菁的腰搂过来。

叶橙橙坐起来说：“谁羡慕啊？羡慕你们是同性恋？”

顾兰停在覃菁腰上的手此刻收回来，她冷笑了一声：“那又怎么样？犯法了？碍着你了？”

覃菁看了一眼，想让她别说了，这样的争论没有意义。

“我就是不顺眼，我要申请换宿舍。恶心……”叶橙橙鄙夷的眼神看向两个人，然后将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

“哎谁稀罕和你一个宿舍啊？！！”顾兰生气地说着。

方希楠洗完澡出来见看见这一幕，房间的空气似乎都有些凝固。

“余嘉怡！”顾兰叫着。

余嘉怡刚好把袜子晾好，走进来一脸懵逼：“干嘛？”

“你刚刚是不是因为我……我和覃菁是情侣，所以你才不跟我们一起了。”顾兰首截了当地问着。

覃菁也是拦也拦不住，她知道顾兰这人做事比较冲动，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首来首去。

余嘉怡听到她这话显然不知道怎么接，求助的眼神看向刚爬上床的方希楠。

顾兰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

“所以，你们俩也知道？”顾兰问着。

方希楠微微点了点头。

余嘉怡说：“我是今天听别人说的……我这不是也没问你嘛，怕是谣言。”

顾兰哼了一声，手上还有一点点的鸡腿被她扔进垃圾桶：“还没确定你们都跟我有距离了，那确定了岂不是都要躲到外太空了？”

这话一出，覃菁伸手去拉她的手。

“别说了。”覃菁温柔地劝解道。

顾兰生气地说着：“为什么不能说啊？我们俩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就在一起了，不就刚好性别一样。学校那么多情侣怎么都没事，光要避着我们呗。”

对于相处一年多的舍友，余嘉怡听了这话有些内疚。

“没有……我就是还没反应过来嘛，顾兰你别生气。我没……没歧视你们，就是觉得身边我也没发生过这事，我一时间还需要有点时间接受而己。”余嘉怡断断续续地解释着自己无恶意。

“你的行为和语言并不一致，言不由衷……你们放心，以前什么样以后也会什么样，你们也不用把我们两个当贼一样防着。”顾兰那冰凉的话刺痛着余嘉怡。

那些在她看来无关痛痒的表情和话语，在顾兰那里却是将她们当做异类的表现。

覃菁拉着顾兰的手走到门外，暂时离开宿舍。

方希楠一句话没说，她自顾不暇。

而眼前这两人的困境似乎也宣告着她和安常乐的未来。

她不由地开始担心。

覃菁和顾兰来到楼梯口，此刻还没有熄灯，时不时地来几个人。

覃菁只能小声地说着：“你今天很冲动。其实完全可以不承认的，一旦承认就没有余地了。”

顾兰胸口发闷，望着她的眼睛，等待着背后路过的人离去。

“冲动什么？你以为她们都是空穴来风？而且……我们俩的关系到底怎么了？你觉得丢人吗？”顾兰问她。

覃菁有些生气，皱起眉头，推了一下她的肩头：“你有病啊今天？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公之于众，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

顾兰冷冷地说：“那你要我怎么办？我光想到别人的眼神，还有她们说的话，我就气不过。我……你，你知道的，我不是什么好脾气。

两个人在一起为什么要别人接受？

我们并没有伤害任何人。”

覃菁心疼地望着眼前人，替她抚平了皱起的眉头，双手搭在她的肩上，轻声细语地说：“你说的没错。但是现状如此，我们改变不了别人的看法，这种什么都不顾的风格会迎来很多麻烦的。”她向前了一步，拥抱着此刻心绪未平的顾兰。

“还有一年多了，不是说好一起有未来吗？”

顾兰将脸埋进她的肩头，眼泪渗透在上面，过路的人偶尔好奇地瞄了一眼，匆匆走过。

大概过了两分钟，顾兰恢复了往常一样的笑脸说：“那我就答应你，不惹麻烦。不就一年多吗？到时候都大学了，谁管啊！”

覃菁点了点头又说：“哎，某人的汗水都把我肩膀的衣服打湿了。”

顾兰破涕为笑，去牵她的手。

她和覃菁相识于初中，也是毕业时在一起的。

在那个不知道有没有未来的时候，两个人选择走一步看一步。而走着走着，两个人都默契地选择了有双方的未来。

两个人被家里都算是寄予厚望，都不敢想如果被家人知道会是什么结果，所以选择还是选择暂时性的休止。

许晶颖回到宿舍，看着这有些怪怪的宿舍并没有多想，她只是觉得宿舍是用来睡觉的，而叶橙橙这碍眼的存在着实让她不顺眼，莫名其妙的生气。

余嘉怡在两个人还没回来的时候悄悄地问许晶颖知不知道顾兰和覃菁的事情，结果许晶颖轻飘飘地来了句：“所以呢？关我什么事？”

余嘉怡对这无所谓的态度再次震惊，她惊讶地羡慕着许晶颖看淡一切的样子，除了叶橙橙。

她也再一次反思是不是自己太伤人了。今天白天顾兰有时候来找她一起去超市她都找借口没有去，晚上也没有去食堂，眼神的躲闪是骗不了人的。

安常乐被安诗诗看的紧，手机电脑全部没收了，除非正当理由才会将手机给她。安诗诗还在房间里安了一个监控，用于监督她的学习状态。

安常乐生气地对峙并没有好结果，换来她的再一次落败。安诗诗的雷霆手段让她无力抗争。

“你要是这次的学习没有进步，我看我就要亲自去一趟江城了。”安诗诗警告的意味浓厚。

去江城做什么，答案显而易见。

安常乐不想她去烦方希楠，哪怕是见面都不允许。

她重新变成了那个任由安诗诗摆布的玩偶，想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就是学习吗？毕竟那么多年了。

这天安诗诗好不容易出了门，安常乐来到客厅倒水喝，正逢王旻玲在家。

王旻玲看着安常乐那疲惫的状态，那黑黑的眼圈，话到嘴边说不出来。

那天的话到底应不应该告诉安常乐。

看那个女孩子的担心状态，两个人应该是有误会，这个误会应该很深。安常乐知道了真实状况会不会开心一点，放心一点。

安常乐转过身来被站在后面靠着门一声不吭的王旻玲吓了一跳。

“怎么又不说话啊？”安常乐说。

王旻玲叹了口气。

还是算了，安诗诗都警告她不要多管闲事了。而且这条路的艰辛她不是不懂，她们要是还没开始的话，更加容易结束吧。

“没有，我饿了煮点粥喝，你要不要？”王旻玲习惯性地说。

其实这些天，安诗诗一首待在这里，所以请了上门做饭服务，安常乐周末的三餐都是按时完成的。

“不用了，我不饿。”安常乐说着，转身回了房间。

王旻玲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不是对的，看着眼前这个变得有些沉默寡言的安常乐，王旻玲甚至想离开这个家了，悲伤的底色太重了，让她不由地想去多管闲事。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安常乐和方希楠不知道对方的近况，没有了任何消息，过着各自平静的生活。

冬天来了，方希楠依旧手做的小包，想要送给安常乐。

她发着手机消息：“生日快乐。”没有人回应，她己经习惯了。

手机聊天框上满满地绿色小框，一条条消息，一张纸生活图片。

很快就又到了过年了，方希楠期待着听到安常乐的消息。她每天兼职回家都要绕过一条街，路过安常乐家的小区，有时候还会在楼下溜达一下，抬头望了望楼上亮着的灯。

安诗诗放假带了安常乐回了老家，只不过到了江城安诗诗那根弦绷得更紧了，生怕安常乐见到不该见到的人。

安常乐的手机依然没有使用权，只能偶尔拿着外婆的手机来过瘾，也能短短的时间。

安诗诗坐在客厅里和外公外婆看着电视剧，安常乐闷得慌，站在阳台上看着外婆种的花草，这一望便看着了那芝麻豆大小的方希楠。

那一刻，她的心跳的好快。

安常乐平复着心情，她得快点下去，否则万一方希楠走了怎么办。

或许是上天在给她们机会，门铃被敲响了。

是陈静然。

她抱着一小筐柿子，笑着说：“安爷爷奶奶好，阿姨好，我爷爷让我送点柿子来，这是我们那里山上果园里种的，挺好吃的。”

外婆和蔼地说着：“哎好，这那么多啊？那我得找个什么东西装去。你等会我啊。”

外婆来到厨房翻找着，爷爷聚精会神盯着电视呢，安诗诗看了看屋子，走向自己的房间。

安常乐来到陈静然身边小声地说：“你等会寻个理由把我带出去呗？我妈天天关着我。”

陈静然有点诧异，却还是点了点头。

“妈，我这有个箱子，快递箱，先拿来装吧。”安诗诗拿过来，将柿子换个箱装着。

“行，那先搁里头。”

陈静然又说：“哎奶奶，我能不能找常乐一起下去打球去，这大过年的晚上也没什么事干，有点无聊。”

外婆看了看安诗诗，安诗诗说：“嗯……那就去吧，外面冷，你们俩别打久了，一会就上来。半小时吧，好吧。”

陈静然点了点头：“行。谢谢阿姨。常乐？走不走？”

安常乐按捺住心中的激动：“走！”

到了门口，关上门，陈静然问她：“怎么了？连出门都需要外援？”

“一言难尽，反正我妈管我管的特别严，我一般都是和她一起出门，或者有时间要求的出门。”安常乐心系着下面的方希楠，赶紧说：“谢了谢了，我先下去了。”

“哎！你下去干嘛？我们俩得串供一下吧？万一你被发现了怎么办？”

安常乐觉得有道理：“就说我们在楼下打羽毛球，在后面的那个大空地打，我们这里看不见。然后……你赢我输。走了走了！！”

陈静然看着她这心急如焚的样子，摇了摇头，想不通怎么会被逼成这样。

方希楠踱步着，天气冷得她招架不住，将手揣在口袋里。

她想今天可能也是无功而返。

正要转头之际，听见那熟悉的脚步和喘息声。

正是安常乐。

安常乐穿着一件大白袄，看清她转过来的脸时，冲着她笑。

方希楠也抿着嘴笑着，两人对视而望，相顾无言，却是一见解相思。

两个人慢慢走近，安常乐感受到自己的心还在砰砰地跳个不停，口中呼出的白气交汇在一起。

明明之前有好多想问的，现在却问不出口。

或许真的还是做朋友比较好。

“你怎么来了？找我的？”安常乐像只垂耳兔，语气里方希楠不由地听出一股委屈的感觉。

方希楠打量着眼前的女孩，扎着高高的头发，看上去有些欢喜，黑眼圈重了好多。

“你好像又瘦了。”

安常乐愣在原地，没想到过她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此刻心底的委屈泛上心头，眼眶红了几分，正好是昏暗的灯光下，安常乐往后微微后退了些，免得她看出来。

方希楠的脚步却慢慢向她靠近。

“我……我穿羽绒服都能认出来啊？我才没瘦呢，这过年吃的可好了。”安常乐扮出天真的面孔说着。

方希楠点了点头：“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方希楠始终垂着眼眸，安常乐看不清她的情绪。

“你……怎么什么都不问我啊？我们很久没有联系了吧？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安常乐说。

“怎么可能……你不联系我肯定有原因的，对吧？”

安常乐轻声地解释说：“嗯……我，跟我我妈坦白了，结果她把我手机电脑都收了，只让我学习，我连出门都要管着。”

“总会有机会联系吧？”这话听起来像责备又像撒娇。

不知怎的，安常乐觉得今天方希楠像一只高冷的喵咪，说话都轻飘飘地，扰乱她的心尖。

“我……我怕打扰你。我觉得你说得对，当初是我太冲动了，我们俩就应该还是做朋友比较好。”安常乐笑着说。

方希楠抬起眼望着她，安常乐才发现她的眼里含着泪。

“好，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方希楠说着。

或许这样做能减少安常乐的负担。

“嗯。”安常乐强颜欢笑着。

“那我走了……我下次怎么找你？”方希楠又问。

安常乐想了想：“你……你去找陈静然吧？她住我楼下。如果有事的话，让她来找我就知道了。”

方希楠一副了然的样子，走了。

地上映出她离去的影子，安常乐望着方希楠的背影，这一次算是她亲手松开的吧？

又一次回归原点。

身不由己则痛苦不堪。

那些不同于世俗眼光的心意终会被社会所审判和放弃吗？

安常乐这一晚好像看不见两个人以后的未来了，前路一片漆黑，正如那晚的天空，一颗星星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