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村长巴鱼

日头西斜，己是申时三刻。

日头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洛叶走在最前，不时侧身让过横生的枝桠。

李医师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在洛叶身上停留许久，老人捻着胡须暗自思量：这三个年轻人出山才月余光景，怎么连姓氏都改了？这般亲近，倒叫人有些琢磨不透。

其实也没走几步就回到了小院，待安顿好李医师祖孙二人，洛叶在院门前踌躇良久。斜阳将他的身影投在青石板上，拉出一道细长的剪影。最终他还是没有勇气踏院门，只能转身离去，木门在身后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至于为什么不敢进院，个中缘由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或许是不愿面对院内三位姑娘异样的目光，又或是怕听见李医师与朱鱼之间那些意味深长的家常话。

信步来到田间，眼前的景象让洛叶不禁停下脚步，心头涌起一阵酸楚。本该郁郁葱葱的稻田此刻一片枯黄，稀稀拉拉的稻秆在风中瑟瑟发抖。

俯身细看，田间野草疯长，肆无忌惮地与那些稀疏的稻子争夺着这片贫瘠土地中微薄的养分。那些零星的稻穗不过是去年遗落的谷种勉强抽芽——今春根本无人播种。

洛叶单膝跪地，五指插入龟裂的土壤。干涸的土块在他掌心碎成齑粉，从指缝间簌簌滑落。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与田间零星残破的稻草人投下的影子交错在一起。

他凝视着这片曾经充满希望的土地，仿佛在无声地祭奠那些祖辈被辜负的辛勤。远处传来归巢的鸟鸣，更衬得这片荒芜的田地格外凄凉。

他缓缓起身，拍打衣袖时扬起细小的尘埃，再次驻足许久。转身时，衣角拂过几株枯黄的狗尾草，发出沙沙的轻响。

而此时在石径村正中央，巴鱼看着自己的小院子感慨着。这几年来，他这个小小村长的日子过得比县太爷还要滋润。自从矿队在山中勘察出矿脉位置，村里就流传着各种传言——有人说亲眼看见管事袖中掉出金砂，有人信誓旦旦说听见矿工们私下议论银矿的事。而矿队每次进山时，总要在村里歇脚整顿。虽然他们行事谨慎，连块矿石碎屑都不曾泄露，但村民们还是从那些崭新的鹤嘴锄和管事日渐鼓胀的钱袋中看出了端倪。

巴鱼眯着眼睛啜着今年新采的明前茶，对传闻不置可否。斜阳透过藤蔓穿过屏风，在他脸上投下明暗相间的光影。他确实从未见过那些传说中的矿石，但这又有什么关系？矿队每次来都会留下丰厚的“茶水钱”，这就够了。腰间的锦囊随着摇椅的晃动，发出银钱碰撞的清脆声响。

村里每个人赚的每一钱银子，都会有十文钱悄无声息地流入他的口袋。不论矿队挖的是金矿还是银矿，在村民各种盘剥之下，最终，这些财富总会以各种方式汇集到他的手中。

此刻，巴鱼正惬意地靠在大厅的沉木太师椅上。他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肥短的手指不停着大拇指上那枚碧绿的扳指。脖颈间的脓肿随着他的晃动泛着油光，可他却浑然不觉，完全沉浸在满足之中。他一遍又一遍地欣赏着手中的绿扳指，这枚扳指是矿队管事上回留下的“心意”，据说是上等翡翠所制，在县城当铺少说能换几百两雪花银。

“种地？”巴鱼突然嗤笑出声，脸上的横肉挤作一团。自从摆脱了隔壁角茗村吕氏一族的钳制，村里谁还愿意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在黄土中觅食？种地？务农？搬石料？种地能种出翡翠扳指吗？能种出沉香木屏风吗？能种出......

“砰！”

“天呐，我那扇种地绝对种不出来的上好紫檀木院门！”

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遐想。院门轰然倒塌，扬起漫天尘土。巴鱼惊得从太师椅上弹起来，那枚宝贝扳指差点脱手。

洛叶心中愤懑，随手一挥，便破开了村长家的院门。

烟尘中，一道修长的身影踏着紫檀木门的残骸缓步而来。洛叶面色阴沉，衣袂无风自动。他确实存了救这村子的心思，但在那之前，作为这一切明面上的罪魁祸首。他打算先好好物尽其用，然后再换一换。

“巴鱼是吧？”洛叶一把揪住村长的前襟，像拎麻袋似的将这个两百斤的胖子甩到一旁。太师椅发出解除重负的吱呀声，洛叶大马金刀地坐下，右腿随意地搭在左膝上，似笑非笑地打量着瘫坐在地的巴鱼：“本官有些事，要跟你好好‘商量’。”

门板飞出去后，巴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等他再回过神来，自己肥胖的身躯己经重重摔在了院子里。他狼狈地撑起身子，小眼睛里满是茫然，脸上还沾着几片被带飞的落叶。

待看清厅内端坐之人的官服纹饰，巴鱼顿时面如土色。他手脚并用地爬回大厅，的肚皮在地上蹭出一道痕迹。‘咚’的一声闷响，他的额头结结实实磕在青石地面上。

昨天他见过这个年轻人，还强行把他安排到了自己侄子的院中，并且暗示了侄子要好好敲他们一笔。

“小人...小人石径村村长巴鱼有眼无珠...”他声音发颤，下巴上的肥肉随着说话不停抖动，“昨日冒犯大人，罪该万死！大人但有差遣，小人...小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巴鱼肥胖的身躯伏在地上，声音从他的身体下方传来，说话间，他还将那只藏在袖中的手正偷偷将翡翠扳指往怀里塞。洛叶冷眼瞧着，只见那肥短的手指因紧张而微微发抖，扳指几次险些滑落。

“巴村长治村有方啊。”洛叶忽然展颜一笑，换上了一副和煦的面容，他指尖轻叩太师椅扶手，“瞧这村子富庶景象，本官定要如实上奏县尊，让县衙好好表彰你的‘功绩’。”他特意在最后两个字上咬了重音，眼中寒芒一闪而逝。

巴鱼闻言立刻抬起油光满面的脸，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大人谬赞了！谬赞了...这都是托县尊洪福，仰仗大人庇佑，我们村这才有了这么一点点成绩...”他跪着往前蹭了两步，不再磕头，而是目光闪烁的盯着座位上那位大人。脖颈间的脓肿随着动作一颤一颤，“不知大人今日驾临，可是有什么...吩咐？”

“嗯。”洛叶轻轻点头没有说话，眼睛就这样首愣愣地审视着巴鱼，沉默在厅堂中蔓延。

【县丞大人OS：还等啥呢？不赶紧贿赂贿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