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说杀你全家，就杀你全家

吕天祥斜倚在太师椅上，指尖随着锣点节奏轻叩着檀木扶手，嘴角挂着讥诮的弧度。

“这喊的什么？”他忽然嗤笑一声，眼中满是轻蔑，“这泥腿子县丞当真是不通乐理，粗鄙至极。”窗外此起彼伏的呐喊声在他听来，就像一群乌鸦在聒噪。

吕福躬身站在一旁，浑浊的老眼望向阁楼外那片跳动的火光，嘴角狰狞的伤疤抽动，浮现出讥讽的笑意：“喊什么都没用。”他慢悠悠地说着。

“他居然真的想帮这些贱民？”吕天祥摇了摇头，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上好的龙井此刻却尝不出滋味。他只是越想越觉得可笑，这个新来的县丞未免太天真了。千百年来，能觉醒反抗的贱民能有几个？反正他吕天祥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没见过哪个泥腿子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帮不了吧。”吕福咧开嘴，在一旁搭腔道，“您瞧，除了狗，没有活物搭理他们。”远处是时候地传来几声犬吠。

吕天祥又一次站起身来，在铺着狐皮的地毯上来回踱步。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实在是这个年轻的县丞无论是说话时的语言逻辑，还是身手看着不像是个蠢人。“他不可能只指望这些贱民来杀我。”他喃喃自语，还是有些不安，“他到底想干嘛呢？”

“他们想干嘛都干不了。”吕福阴恻恻地笑着，枯瘦的手指在脖子前比划了一下，“咱们就一个字‘斩’”。

“可他说，今晚子时要斩我人头。”吕天祥忽然笑了，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仿佛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无关的趣事。

“荆轲当年还说要斩秦始皇呢。”吕福立刻接话，脸上的褶子堆出谄媚的笑容。窗外，一阵寒风呼啸而过，吹得屋檐下的铜铃叮当作响，像是在应和着这句玩笑。

这时村中又传来叫喊声。

“矛在手！跟我走！”

瘦高男子秦盛高举长枪，缰绳勒的胯下驮马人立而起，从村头疾驰到村尾，枪尖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

“杀地主！抢余粮！”

身后两名亲随中那个汉子跟着喊道。那壮汉抡起金背钢刀，刀刃上在风中呼哨作响。然而回应他们的，只有各家各户回屋后紧闭的窗扉，和几条还在狂吠的野狗。

瘦高男子勒马回转，马蹄路面上打了个旋。

“矛在手！跟我走！”

他再次高喊，声音在变得空荡荡的村道上回荡。

“杀地主！抢余粮！”

壮汉的吼声依旧洪亮。高挑女子此时也举起长枪，跟着高喊。

可村民们依然瑟缩在屋里，只有几盏油灯悄悄熄灭。

上次在田埂边，曾痛骂王狗儿的妇人突然挣脱丈夫的手，打开房门一个箭步上前攥住了磨盘边的长矛。她粗糙的手指刚触到冰凉的矛杆，就被丈夫死死拽住衣袖。那汉子跪在地上抬头看着妇人摇头，眼中满是哀求。

瘦高男子眼神余光瞥见了这一幕，声音更加洪亮，似乎是动用了真气。

“矛在手！跟我走！”

“杀地主！抢余粮！”

埋伏在村内外的山贼们如潮水般涌入，火把连成一条火龙。原本守在村口的六骑也呼啸而来跟在后面，马蹄声如闷雷滚过。

仿佛被这气势点燃，一名村民从茅屋里出来拔起长矛跟随在了队伍最后方，接着是第二支、第三支......那个刚刚被拉住的妇人终于鼓起勇气挣开丈夫，抄起长矛冲了出来。越来越多的人推开家门，沉默地加入队伍。他们有长矛的举着长矛，没长矛的拿起家中顺手的家伙，千奇百怪的兵器在火光下闪着寒光——镰刀、铁锹、甚至劈柴的斧头。

“矛在手！跟我走！”

瘦高男子调转马头，长枪首指吕氏宗族大院的方向，驮马嘶鸣一声率先冲了出去。

“杀地主！抢余粮！”

此刻的呐喊如山崩海啸。全村近半的人流汇成洪流，跟随着山贼们冲向那座高墙大院。

韩大哥与瘦高男子并辔而立，压低声音问道：“怎么回事，他们没跟上来。”

瘦高男子听后勒住因为周围全是火把而躁动的驮马，回首望去——那原本浩浩荡荡的队伍，此刻只剩下西十五名步行的山贼肃立身后。刚刚那些冲出家门的村民，此刻全都瑟缩在附近的茅屋阴影里，只露出一双双惊惶的眼睛。

瘦高男子忽然想起那个月夜下，那个倾国倾城的女子少见的摘下了帷帽，倚着医馆旁竹篱宽慰垂头丧气的他时，对他说的话：“你知道为什么村民们不向你告发他们吗？因为在他们眼中，你也不过是个更强更大的士绅。这次就算推翻了吕家，还会有你家、刘家、马家、张家......等等任何一家来奴役他们。”她纤长的手指抚过竹凳上正垂头丧气的他散乱的黑发，“如果真想彻底改变他们根深蒂固的奴性，就得让他们亲手沾血，或是亲眼见证那腐朽高楼的坍塌，粉碎在他们脚下。”

“我懂了...谁赢他们帮谁。”瘦高男子喃喃自语，嘴角扯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然后也不知道对谁点了点头，缓缓抽出那杆临时找来的制式长枪，虽不顺手，但也是通体精钢所铸，锋锐无比。

他突然猛夹马腹，战马人立而起。手中长枪在头顶急速旋转，枪缨划出猩红的圆弧，枪尖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

随着随着一声暴喝，枪尖裹挟着剑气演化出的一道刺目寒光，如银龙般轰向朱漆大门。木屑爆裂的巨响中，三寸厚的门板瞬间化作齑粉，破碎的门环当啷落地。寒风卷着碎木灌入院内，吹得檐下灯笼剧烈摇晃，堵门的护院杂役皆大惊失色，齐齐后退几步。

“冲！”瘦高男子的声音比寒风更冷，“凡有抵抗者，格杀勿论，一个不留！”

西十五名山贼鱼贯而入顷刻间便进入了白刃战。韩大哥带领着五名骑手沉默地穿过满地木屑，铁蹄碾过门匾上“诗礼传家”西个鎏金大字。瘦高男子与男女亲卫最后策马入内，枪尖滴着寒露——呵，抵不抵抗，不还是挥下屠刀的人说了算。这深宅大院里，哪有什么无辜？那些锦衣玉食的，哪个不是日复一日吸吮着百姓佃户的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