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秽渊

老张踩灭第五个烟头时，排水管深处传来指甲抓挠混凝土的声响。

手电筒光束扫过污水表面，那些本该是垃圾碎屑的漂浮物突然集体转向，露出浸泡发胀的人脸轮廓。跟在他身后的实习生小王突然发出干呕，年轻人手里的管道探测仪显示，前方三米处的氧气含量骤降至5%，而空气成分分析表上赫然跳动着未知有机物数据。

"把防毒面具戴严实了。"老张将安全绳多绕两圈在腰间。市政排水系统图显示他们正处于B-7区交汇井，但眼前的分岔口比图纸上多出一条锈迹斑斑的铸铁管道，管壁布满某种动物齿痕，边缘还粘着绺绺灰白色毛发。

小王突然指着污水惊叫："那是不是手指头？"手电光下，半截发紫的断指正卡在格栅间，指甲缝里塞满黑色颗粒物。老张用管钳挑起断指时，成团蟑螂从创口涌出，裹着断指沉入污水中——那些"蟑螂"的腹部竟长着微型人脸。

更深处传来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安全绳毫无预兆地绷紧，老张被拽得撞向管壁。他最后看见的画面是小王被拖进铸铁管道，年轻人惊恐的脸在管口一闪而过，防毒面具的目镜上突然覆满血手印。对讲机里传出变调的求救声，混着某种啮齿类动物啃骨头的脆响。

三天后的搜救行动中，消防队在排污口找到小王的工作证。塑封夹层里渗出暗绿色粘液，X光扫描显示证件内部嵌着块人类髌骨，骨面刻满螺旋状凹槽。参与搜救的警犬在闻到证件时突然发狂，咬断驯导员手指后窜入下水道，监控探头拍到这畜生冲进某个检修井时，后腿己经异化成类似袋鼠的畸形结构。

老张在病床上被噩梦纠缠。梦境里总有无数双赤红眼睛在污水倒影中凝视他，那些眼睛的主人发出人类与老鼠的混合嘶吼。第七次心理辅导时，他失控掐住医生的脖子大吼："它们穿着市政工装！它们用老鼠的牙齿在啃钢筋！"

新来的检修队带着德国进口的探测机器人下井。传回的画面令控制室陷入死寂：B-7区墙壁上布满了用粪便绘制的诡异符咒，某种半人高的生物正用人类的脊椎骨作为粉刷工具。当镜头转向主管道时，所有人都看到小王的脸——他的头颅被嫁接在硕大的鼠类躯体上，双手化作锋利骨爪，正将一具流浪汉尸体塞进肉瘤状的巢穴。

"立即撤离！"队长对着对讲机嘶吼，但为时己晚。机器人最后传来的音频里充斥着咀嚼声与骨骼碎裂声，还有段用变调人声哼唱的童谣："月光光，照阴沟，老鼠娶亲抬花轿......"

环保局的水质报告引爆了市政厅。在二十个监测点均发现新型寄生虫，其DNA同时包含人类与褐家鼠的基因片段。更恐怖的是显微镜图像——那些"寄生虫"长着带指甲的触须，头部生着退化的人脸，正疯狂啃噬水样载玻片。

老张偷偷返回B-7区时带着自制的火焰喷射器。手电筒照亮了管道壁上新出现的抓痕，那些痕迹组成无数个"饿"字。在曾经发现小王工作证的位置，此刻堆着七具呈跪拜姿势的干尸，每具尸体天灵盖都被打开，颅腔内塞满正在交配的巨型鼠妇。

地下水突然暴涨。老张在齐腰深的污水中跋涉，头盔摄像机拍到水下不时掠过人形阴影。那些阴影的移动方式诡异至极，时而西肢着地快速窜行，时而像蜘蛛般倒贴管壁爬动。前方岔路口传来熟悉的呼救声，分明是小王在喊"张师傅救我"，但声纹分析显示音频里混杂着鼠类超声波。

铸铁管道深处亮起幽绿磷光。老张的防护服被不明黏液腐蚀出破洞，暴露的皮肤开始生长灰白硬毛。他踹开挡路的尸堆，眼前豁然出现个足球场大小的地下空间——数以千计的鼠头人身怪物正围着肉山膜拜，那团不断蠕动的血肉上插满市政工人的安全帽，小王的上半身正从肉山顶端缓缓挤出，胸腔裂开的伤口里探出上百条婴儿手臂状的触须。

"欢迎来到秽肉神龛。"小王的声带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声响，他蜕去人皮的下半身露出反关节鼠腿，"我们在等最后一份祭品。"鼠群突然集体转向，赤红眼珠映出老张扭曲变形的面孔——他的下巴正在拉长，牙齿进化成凿子状的啮齿。

火焰喷射器炸开时，肉山发出千百人的惨叫。老张在烈焰中看见鼠群抬着顶由人骨编织的花轿，轿帘掀开露出市长秘书的脸，这个女人正在融化，她的子宫位置钻出只浑身无毛的巨型鼠婴，脐带连接着肉山深处的黑色太阳。

三个月后，新入职的环卫工在清理格栅时捞到半块焦黑头骨。骨缝里嵌着老张的工牌，金属表面布满了齿痕状蚀刻。当他用高压水枪冲洗骨片时，污水突然倒流形成漩涡，漩涡中心浮出件沾满黏液的工作服，袖口露出正在鼠化的手指。

疾控中心连夜封锁了整个排水系统。戴着三级防护的研究员在主干道发现人类牙齿铺就的道路，那些牙齿咬合处残留着市政工装的纤维。红外摄像机拍到管壁夹层里有东西在产卵，胚胎监测仪显示每个卵囊都包裹着人类胎儿与鼠崽的嵌合体。

午夜的地下传来持续不断的震动。地震局检测到异常波形，频谱图呈现鼠类心跳与人类哀嚎的叠加态。当抢险队打开最深处的检修井时，涌出的不是污水而是粘稠的血浆，血浆中漂浮着张字迹未消的防水便签："它们不是老鼠，是被吐回人间的饿鬼。"

此刻的市政厅会议室里，市长正签署地下隧道扩建文件。签字笔尖突然爆出团蠕动的寄生虫，而窗外月光下，无数反关节黑影正顺着排水管爬上大楼。在它们搬运的肉瘤包裹中，隐约可见老张那张半鼠半人的脸，正对着监控镜头露出沾满血丝的啮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