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绣事

晨光刺破薄雾，鎏金铜鹤香炉在寝殿袅袅生烟。别灼桃蜷缩在绣着并蒂莲的锦被里，耳畔仍回响着昨夜更漏声。铜镜映出她眼下青黑，指尖无意识着枕畔破碎的玉簪——那是晨起梳妆时，因手抖摔落的家传之物。

"姑娘，该去给皇后请安了。"贴身宫女采绿捧着月白襦裙轻声提醒。

别灼桃望着镜中苍白面容，突然抓起胭脂重重抹在脸颊，艳红如血："这般丑态，倒省得旁人说我故作柔弱！"话音未落，窗外传来清脆的玉铃声。

别蘅芷手持团扇立于回廊，月白色裙裾缀着的珍珠随步伐轻晃。她望着别灼桃斑驳的妆容，眉间微蹙："三妹，今日皇后要考校女红......"话未说完，别端霜己踏着晨光走来，玄色劲装外披件猩红大氅，腰间软剑在朝阳下泛着冷光："与其担忧妆容，不如多练些针黹功夫。"

皇后宫中，沉香缭绕。别氏三女盈盈下拜时，皇后正专注绣着百子千孙图，金线在她指间穿梭如流萤。

"抬起头来。"皇后指尖轻点绣绷，目光扫过别灼桃夸张的妆容，忽然轻笑出声："听闻你昨日在御花园闹出笑话？"

别灼桃浑身发冷，指甲掐进掌心："嫔妾......"

"无妨。"皇后放下绣针，腕间翡翠镯子撞出清响，"倒是这针黹，可别也这般毛躁。"她抬手示意翠羽呈上绣架，素绢上早绘好并蒂芙蓉，"就绣这个，半个时辰为限。"

绣线穿梭间，别蘅芷指尖起落如蝶，墨绿丝线在她手下化作栩栩如生的荷叶；别端霜虽握剑的手略显僵硬，却也将花瓣绣得层次分明；唯有别灼桃的绣布上，金线缠成乱麻，芙蓉花瓣歪扭得不成形状。

"啪！"皇后掷下绣帕，碎玉护甲磕在檀木桌上发出脆响，"连最简单的平针都绣不好，当真蠢笨如牛！"别灼桃扑通跪地，额角撞在青砖上："皇后娘娘恕罪！"

别蘅芷突然膝行半步："娘娘息怒，三妹自幼习舞，女红确非所长。"她从袖中取出一方绣帕，上面的鸳鸯戏水针法细腻，"这是嫔妾昨夜所绣，若娘娘不弃......"

"好大的胆子！"皇后拍案而起，凤冠流苏剧烈晃动，"竟敢公然替人作弊！来人，将这两个不知规矩的贱婢拖下去，各打二十板子！"

就在侍卫上前时，别端霜突然拔出头上的长簪，簪头锋利，寒光映得满室皆白。她挺身护在两位姐妹身前，声音冷如寒冰："皇后娘娘要动嫔妾的姐妹，先问问我同不同意！"

殿内空气瞬间凝固。皇后脸色骤变，正要发作，忽闻殿外传来通报："皇上驾到——"

玄色龙袍扫过门槛，帝王目光扫过剑拔弩张的场面，最终落在别端霜握簪的手上："好个胆大包天的女子，在皇后宫中也敢动武？"

别端霜收回簪子，跪伏在地时发丝垂落肩头："嫔妾只想护姐妹周全。"她刻意用了闺中称呼，柔化了语气中的锋芒。

皇上踱步至绣架前，拈起别灼桃的绣布，忽然轻笑出声："这芙蓉倒生得别致，倒像......"他目光转向别灼桃红肿的额头，"倒像她此刻的模样。"

众人大气不敢出，却见皇上将绣布收入袖中，"朕倒觉得，率真可比机巧可爱得多。"

皇后脸色数变，强笑道："皇上说笑了。"

待皇上离去，皇后盯着别氏三女的目光淬了毒般阴冷："今日看在皇上份上暂且饶过，但若再有下次......"她故意停顿，抬手抚过凤冠上的东珠，"这后宫，最不缺的就是新人。"

暮色西合时，别蘅芷在窗前研墨。宣纸上洇开的墨迹宛如心事，她望着庭院中别端霜舞剑的身影，轻声对采绿道："去将这个交给太皇太后。"锦帕里裹着半枚带血的碎玉——那是别灼桃晨起摔碎的簪子，上面还沾着请安时磕碰的血迹。

与此同时，皇后寝殿内，贴身宫女捧着檀木匣跪地："娘娘，这是太皇太后送来的西域进贡的藏红花。"

皇后望着匣中猩红花瓣，突然将匣子扫落在地："老东西又在敲打我！"她抓起案上的百子千孙图狠狠撕碎，残片如蝶纷飞，"别氏三女......哼，本宫倒要看看，她们能嚣张几时！"

子夜，更鼓声惊起栖鸦。别灼桃蜷缩在被窝里，忽听窗棂轻响。月光中，一道黑影翻窗而入，竟是浑身湿透的采绿。"姑娘，不好了！"采绿颤抖着从怀中掏出带血的帕子，"有人在太液池发现......发现了林贤妃当年的遗物！"

别灼桃猛地坐起，锦被滑落肩头。前不久林贤妃溺亡太液池，被指谋害皇后，如今遗物突然现世，只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窗外，乌云遮住月光，雷声隐隐滚过宫墙，预兆着更大的风暴即将席卷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