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寒宫

卯时三刻，残月尚未褪去最后一丝银辉。别蘅芷裹紧玄色斗篷，踩着满地积水绕至冷宫后墙。腐朽的朱漆剥落处，太皇太后身边的嬷嬷正候在暗影里，怀中抱着个裹着黑布的檀木匣子，周身萦绕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气息。

“姑娘总算来了。”嬷嬷掀开黑布，匣子内赫然躺着半截断裂的凤钗，钗头镶嵌的东珠泛着幽蓝冷光，“三日前，冷宫管事太监在坍塌的墙角发现此物，正是二十年前先惠妃凤冠上的饰物。”

别蘅芷瞳孔骤缩。此刻这半截凤钗重现，显然与太液池中的匕首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刚要触碰凤钗，忽闻远处传来细碎脚步声，嬷嬷神色骤变，急忙将匣子塞给她：“快藏起来！皇后的人来了！”

别蘅芷旋身躲进残垣断壁后，屏住呼吸。月光下，一队手持火把的侍卫簇拥着皇后款款而来，她身着墨色织金斗篷，眉间朱砂红得刺目：“本宫早料到有人会来探查，果然不出所料。”话音未落，一道剑光划破夜空，别端霜从墙头飞跃而下，猩红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想动我二姐，先过我这关！”别端霜长剑出鞘，寒芒首指皇后身侧的侍卫统领。混战间，别蘅芷趁机将檀木匣藏入怀中，却见皇后突然抬手，一枚淬毒银针擦着她耳畔飞过，钉入身后的青砖，发出“嗤”的腐蚀声响。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明黄身影冲破雨幕。皇上的玄色箭袖沾着夜露，腰间玉佩在火光中泛着温润光泽：“皇后这是在做什么？”他的目光扫过别蘅芷苍白的脸色，以及别端霜剑上未干的血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

皇后立刻换上柔弱神情，指尖轻颤：“皇上明察，臣妾听闻冷宫有异动，担心惊扰圣驾，才……”她的话音被别蘅芷突然的咳嗽打断，只见她踉跄着扶住残墙，指缝间渗出黑血：“皇后娘娘的……毒针……”

皇上脸色骤变，一把揽住摇摇欲坠的别蘅芷。别端霜趁机将染血的剑横在胸前，首视着皇后：“皇后娘娘若心中无愧，为何要对皇上隐瞒，三日前你曾命人连夜修补冷宫后墙？”

皇后瞳孔猛地收缩，尚未辩解，冷宫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惨叫。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冷宫管事太监浑身是血地爬出门槛，手中死死攥着半张泛黄的纸。皇上上前扯下纸张，借着月光，“皇后……非天命……”几个残字刺入眼帘。

就在此时，别灼桃跌跌撞撞地奔来，裙摆沾满泥浆：“姐姐！采绿……采绿在慎刑司……”她哽咽着说不出话，唯有泪水不断滚落。别蘅芷强撑着起身，从怀中掏出檀木匣：“皇上，臣妾有一物呈上。”

凤钗重现的刹那，皇后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太皇太后的仪仗却在此时姗姗来迟，老祖宗拄着金丝楠木拐杖，浑浊的眼眸扫过满地狼藉：“哀家就知道，这摊子越搅越浑了。”

她抬手示意嬷嬷取来一卷泛黄的卷宗，“二十年前，先惠妃身边的贴身宫女，正是如今皇后宫里二等宫女红蕊。”

空气仿佛凝固。皇后踉跄后退，撞翻了侍卫手中的火把。火势瞬间蔓延，将冷宫断壁残垣映照得如同修罗场。别蘅芷在昏迷前，恍惚看见皇上抱着自己冲进雨幕，而太皇太后望着冲天火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待别蘅芷再次醒来，己是三日之后。椒房殿内熏着安神香，别端霜正坐在榻前擦拭长剑，见她转醒，立刻倒了盏温茶：“慎刑司那边，采绿什么都没招，不过……”她压低声音，“今早有人在后花园发现了宫女红蕊的尸体，心口插着那枚淬毒银针。”

别蘅芷望着窗外飘落的海棠花瓣，忽然想起昏迷前皇上焦急的神情。指尖无意识着腕间皇上亲自系上的金丝缠枝莲帕子，她轻声道：“去告诉太皇太后，就说……凤钗之事，臣妾想通了。”

暮色渐浓时，别蘅芷换上一身素白衣裙，在宫女搀扶下走向太皇太后的寝宫。长廊尽头，皇上负手而立，玄色龙袍上的金线蟠龙在夕阳下熠熠生辉。他转身时，目光落在她依旧苍白的脸上：“可要朕陪你一起？”

别蘅芷福了福身，声音轻柔却坚定：“皇上万金之躯，岂能涉险？不过……”她从袖中取出一张图纸，“若皇上信得过臣妾，明日辰时三刻，请带此物前往钦天监。”

夜幕笼罩皇宫，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看不见的暗处悄然酝酿。太液池底的匕首、冷宫墙角的凤钗、消失的密信，以及那半张残破的遗诏，所有谜团即将在这场权力漩涡中，迎来惊心动魄的破解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