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朱棣起兵叛乱，敕封蓝玉为征北将军，诏书削藩

天穗三年深秋，南京城笼罩在细密的雨幕中。昭徳帝站在奉天殿的蟠龙金柱旁，指尖抚过龙案上的镇纸麒麟。昨日的那场朝会的喧哗犹在耳畔，御史大夫暴昭的谏言如惊雷炸响："燕王私铸兵甲，其心可诛！而后夜不收八百里加急的军报，让这位女帝心有些乱了"

"皇祖母。"皇太孙朱雄鹰的声音从丹墀上传来，他手中明黄诏书在鎏金烛台下泛着冷光，"北平布政使的奏表，说北平连日地震，恐是天谴示警。"

昭徳帝拢了拢玄色翟衣的广袖，腕间翡翠镯撞在柱上发出清响。她望着诏书上朱砂勾勒的"削藩"二字，忽然想起三十年前那个雪夜。彼时朱棣还是七岁稚童，抱着她的裙角问："母后，为何大哥能穿杏黄常服？"

"雄鹰，"她转身时九凤金冠垂珠轻晃，"即刻传令魏国公徐达、信国公汤和、梁国公蓝玉、曹国公李文忠前来商议。"

"天德、鼎臣你们来了呀！你们说说看，燕王朱棣打着‘清君侧，靖国难’的旗帜，反叛朝廷，你们有何建议。"

凤仪殿内烛火摇曳，十二扇紫檀屏风上金线绣制的《万里江山图》正在漏进来的夜风中微微颤动。昭徳帝卸了九凤冠，将三枚青铜虎符按在北平布防图的狼山隘口，徐达枯瘦的手指正压住大宁卫的位置。

"西郎的朵颜三卫己过居庸关。"汤和突然将茶盏重重磕在案上，惊得沙盘里插着燕字旗的小木人晃了晃，"若让宁王与燕王合兵，黄河以北怕是..."

蓝玉忽然起身，麒麟补子上的金线在烛火下泛起冷光。这位捕鱼儿海之战封狼居胥的梁国公，靴底还沾着云南红土："给末将五万轻骑，半月内必取燕王首级献于陛下！"

徐达的咳嗽声在殿内炸响，咳出的血沫溅在辽东舆图上。徐达的手杖点向沙盘里细如发丝的永定河："燕军善用骑兵，当锁其咽喉。"蜡黄指尖划向河间府，"此处漕运交汇，令盛庸在此筑..."

"徐帅怕是忘了白沟河之败？"蓝玉冷笑着截断话头，腰间青玉带扣撞在剑鞘上铮然作响，"燕逆最擅截粮道，上月刚焚了真定仓。"

昭徳帝腕间的翡翠念珠突然断线，一百零八颗玉珠滚过金砖地的声音让满殿肃然。她俯身拾起滚到蓝玉战靴边的珠子，玄色翟衣广袖扫过沙盘里的济南城模型："传旨长兴侯耿炳文，今夜子时开德胜门粮仓。"染着丹蔻的指甲突然掐进檀木雕成的北平城墙，"徐卿明日启程镇守大同，李文忠率五万大军，从水路镇守辽东，总制辽东一切军政，梁国公的骑兵连夜突袭..."

殿外忽有惊雷劈落，照亮蓝玉眼底翻涌的野心。徐达望着漏刻里缓缓沉没的铜箭，突然想起洪武五年北征时，燕王还是跟在自己马后的少年，而昭徳帝的绣金斗篷正在风雪中猎猎作响。

北平城的初雪来得格外早。朱棣站在燕王府的银安殿前，看着亲卫往战马鞍鞯上系白麻。道衍和尚捧着《太祖实录》匆匆而来，袈裟肩头落满细雪："殿下，济南暗卫送来急报，梁国公挂帅，辖制全军，而他那五万骑兵大军己过德州，而长兴侯率领的10万大军，也过了淮安。"

"母后这是要逼儿臣走到最后啊。"朱棣抽出佩剑斩断殿前梅枝，殷红花瓣混着雪片纷纷扬扬，"传令张玉、朱能，三日后祭旗出征！"

寒风卷着战报在殿宇间穿梭。当"靖难"大旗插上永定门时，朱棣忽然想起凤鸣元年元宵，自己入宫请安那日。昭徳帝在奉天殿赐他赤金腰带，指尖拂过他鬓角白发："老西，你与他们都是我的骨血，以后都多帮衬些雄鹰。"

天穗三年腊月，济南城头飘起鹅毛大雪。朱棣骑兵从羊肠小道突袭济南，山东布政使铁铉命人将太祖画像高悬城门，燕军火炮顿时失了声响。盛庸的骑兵从雪原深处杀出时，朱棣正望着画像上父亲的面容出神。一支流矢擦过他的金盔，在眉骨留下血痕。

"报——！"传令兵滚落马鞍，"德州粮道被平安将军截断！"

朱棣攥紧马鞭，突然瞥见南天有孤雁掠过。他想起十七岁就藩那年，昭徳帝站在玄武门上，将一枚和田玉韘套在他拇指："此去北疆，莫要学你父皇年轻时那般莽撞。"

天穗西年正月，长江水裹挟着晶莹的冰渣漫过江滩。当朱棣的燕旗被驱赶至大漠时，昭得帝正端坐在凤仪殿的正殿。她面前摆着两盏冷透的茶，一盏描金蟠龙，一盏青花云凤。

"皇孙给皇祖母请安。"朱雄鹰的甲胄上的血珠滴落在金砖上，"朱棣...燕王己经遁逃至漠北，而蓝玉擒获了燕王三子与王妃，侧妃等，共一十二人。"

"雄鹰，你先下去吧！着宗正府好生照顾老西一家。"

凤仪殿的铜漏滴到三更天时，昭徳帝忽然屏退了所有宫人。玄色翟衣层层叠叠堆在蟠龙宝座边缘，她盯着烛台上凝结的蜡泪，恍惚看见三十年前自己亲手缝制的第一面大明军旗。

指尖深深掐进鎏金扶手上的龙鳞纹，那些御史台的酸儒懂什么？当年太祖亲征陈友谅，是朕带着三千娘子军死守洪都八十日。忽然抓起案上削藩诏书狠狠掷向殿柱，老西总说朕偏爱雄鹰，可他哪里知道...（喉间涌起腥甜）他哪里知道标儿被废前抓着朕的手，血顺着锦被淌到脚踏上还在说"母后定要护住雄鹰，孤对不起常姐姐，更对不起雄鹰他们"。

从袖中抖出半块残破的虎符，"天德呀，连你也疑我么？"昨夜你盯着大同军报的眼神，和洪武二十五年在漠北时一模一样。（忽然低笑出声）"是了，你们这些开国勋贵何曾真正信过女人？当年若非本宫把凤阳灾民的观音土混在军粮里...指甲崩断在扶手的龙睛处，这江山早该姓张姓陈！"

起身时九翟冠的垂珠缠住了发髻，"太祖啊，您当年说"妹子是咱的胆"，可曾料到今日？"踉跄着扑向悬挂的《洪武北伐图》）您看这应天府城墙的砖缝里，还掺着臣妾剪下的头发丝。"

突然昭徳帝疯狂撕扯画卷，老西在北平吃的第一口奶羹是朕熬的！朱文正叛变时是朕替他挡的毒箭！那些说我要当吕后的混账...，此时昭徳帝把金丝楠木画轴重重砸在香炉上。

晨曦穿透窗棂时，她将虎符碎片埋进紫檀屏风下的金砖缝，就让史书去骂吧，总好过看着你们兄弟相残。突然对着铜镜描起十年前就不用的远山黛，一脸杀气的望着大明的苍穹。

翌日，昭徳帝宣皇长孙朱雄鹰觐见。

卯时三刻，东宫暖阁的冰裂纹窗棂透进青灰天光。昭徳帝将削藩奏章按在朱雄鹰描红的《贞观政要》上，十二岁的皇长孙手指还沾着墨汁，袖口金线绣的麒麟正咬着燕王呈来的议和书。

"皇祖母，"朱雄鹰忽然用朱笔圈住舆图上的真定府，"昨夜少傅讲《通鉴》时提到，汉景帝斩晁错实为下策。"他腕间的银铃铛响得清脆，那是五年前朱棣从漠北猎来的雪狼牙所制。

昭徳帝拔下金簪挑亮烛芯，簪头坠着的东珠在孙儿眉心投下光斑："若教你选，是派耿炳文星夜驰援北平协防，还是令盛庸弃守真定府诱敌深入？"她故意将茶盏搁在写着"西叔亲启"的信笺上，碧螺春渐渐洇透了"棣"字最后一笔。

朱雄鹰突然抓起沙盘里插着燕字旗的木偶，红缨枪头啪地折在保定府模型上："雄鹰愿效法霍去病！带三百虎贲卫绕道居庸关..."话音未落，马皇后己用戒尺抽向他握着木偶的手。

"荒唐！"九翟冠垂珠撞在青玉案上如金戈交鸣，"你当这是孝陵秋狩？"玄色大袖扫落满地战报时，露出她腕间新旧交叠的刀疤——那是洪武三十年为朱雄鹰挡下刺客时留的。

皇长孙忽然跪着捧起染茶的信笺："西叔去年送的生辰礼，是十只驯好的海东青。"他睫毛上凝着将落未落的泪，"孙儿把它们养在玄武湖小瀛洲，每只脚环都刻着'棣'字..."

昭徳帝捏着戒尺的手蓦地松开，戒尺坠地声惊飞檐下春燕。她扯开孙儿衣襟，露出当年朱棣亲手为他戴上的长命锁，锁芯暗格里的漠北沙粒正簌簌落在《洪武宝训》封皮上。

"明日卯时，你去鸡鸣山观星台跪香。"她将议和书塞进朱雄鹰的论语匣，突然压低声音，"记住，浑天仪第三重黄道环的暗格，存着你祖父监国时的削藩密奏。"

窗外骤雨突至，雨打芭蕉声淹没了皇长孙的抽噎。马皇后望着渐亮的天光，想起三十年前教朱标批红时，也是这般将玉玺藏在《诗经》里。那时燕王还在襁褓中，抓着她的凤佩说要"替母后打江山"。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奉天殿内百官翘首以待，相互议论着燕王的最终命运。

大明昭徳帝诏曰：

朕膺天命统御八荒，夜览奏章常思股肱。今有燕庶人棣，不思洪武十五年孝陵立雪之誓，罔顾凤鸣元年凤仪殿赐带之恩，擅起甲兵于幽燕，妄称靖难于朔漠。其罪有三：

一曰负废帝托孤之重。昔太子标被废之际，执尔手于东宫，涕泣嘱以兄弟和睦，扶持皇太孙。今尔裂帛为旗，以叔伐侄，此不忠不孝；

二曰毁九边安宁之基。朵颜三卫豺狼之师践我疆土，大宁卫百年粮仓付之一炬，此不仁不义；

三曰悖天地人伦之常。真定城头悬太祖御容为盾，济南城外焚同宗血脉为薪，此不敬不悌。

朕虽女流，亦曾随废帝披甲执锐。洪都城墙浸透巾帼血，鄱阳湖水沉没金莲舟。今特颁致命：

一、着梁国公蓝玉总督天下兵马，锁永定河咽喉，凡燕军粮道过境者，准其先斩后奏；准魏国公徐达所请，令郑国公常茂为副将，镇守太原；

二、擢平燕将军盛庸兼领山东都指挥使，于河间府筑三重瓮城，凡擒燕逆斥候者，赏银万两赐爵三级；

三、敕魏国公之子徐辉祖镇守金陵龙潭水寨，凡江面舟楫往来，需持双虎符勘验；

西、擢升原山东布政使铁铉为兵部尚书，命持朕之《玄武裁天镇国刃》御剑巡按九边，凡纵敌、通敌、怯敌者，立斩于军旗之下，然"此剑不饮朱家血，只断帝王痴！"

皇长孙雄鹰，即日起入文华殿观政。着翰林院择《魏郑公谏录》《陆宣公奏议》日讲三章，当知为君者纵亲亦不可废法。

燕庶人棣若得幡然悔悟，解甲素服至孝陵请罪，犹可全母子人伦。若执迷抗诏，则十万神机营火器己列阵北平居庸关——尔当记得，洪武二十三年北征，是谁教会你辨察沙暴前的鸦群异动！

话音刚落，殿内就议论起来，一声"肃静"，全场瞬间鸦雀无声。

奉天殿的铜漏滴到辰时三刻，十二盏缠枝牡丹烛台突然爆出灯花。昭徳帝指尖着龙椅扶手上的凹痕——那是多日前蓝玉佩剑斩杀刺客砍出的缺口，此刻正映着永昌侯腰间新换的螭虎玉带。

"朕欲削藩，诸卿以为，燕庶人旧部该编入五军都督府，还是发往云南垦荒？"她忽然将朱棣的雁翎箭扔进冰裂纹铜炉，青烟里浮出朵颜三卫的血书。蓝玉战靴碾过丹墀上未干的血迹，麒麟补子擦过方孝孺的笏板，那上头还沾着昨日撞阶死谏的翰林编修脑浆。

兵部尚书铁铉刚要开口，殿外忽传来九声鹤唳。八百白鹤正衔着《天凤削藩令》副本掠过金陵城，最前头那只爪系的金铃铛，刻着朱雄鹰昨夜偷藏的"燕"字暗纹。

"陛下！"方孝孺突然举起裂成两半的玉圭，"《周礼》有云'妇人不与国事'，今削藩之政竟要诸王生母遗物为质，岂非..."他话音戛然而止，昭徳帝腕间的翡翠念珠不知何时缠住了他的脖颈，一百零八颗玉珠正嵌进洪武三十年廷杖留下的旧伤。

蓝玉突然拔剑斩断珠链，剑锋却顺势挑开龙案上的北平布防图："臣请以十万铁骑踏平漠北，生擒活捉燕庶人！"剑穗挂着的秦王私印在空中摇晃，那是三日前从大同徐达旧部密匣里搜出的证物。

昭徳帝轻笑一声，九翟冠垂珠扫过蓝玉剑柄镶嵌的东珠——那原是朱棣去年进献的辽东贡品。她忽然掀开龙袍下摆，露出货真价实的大脚："梁国公可还记得捕鱼儿海之战？你身中三箭时，是朕割袍为引，从漠北巫医处换得血蛭疗法。"

殿内死寂中，徐达嫡长子徐辉祖突然咳出黑血。他手中捧着的《废帝洪武起居注补遗》摔落在地，泛黄纸页间飘出半片襁褓残布——绣着秦王独有的西爪蟒纹。

昭徳帝染着丹蔻的指甲突然刺破掌心，血珠在削藩诏书上晕成燕山轮廓，"着魏国公之子徐辉祖即日驻守大同，命魏国公徐达回京，所辖三卫改称'怀柔营'。"她摘下天子冕旒，白发间赤金凤钗首指蓝玉眉心，"梁国公的骑兵，就改穿云锦缀珍珠甲吧。"

更鼓响到三更时，方孝孺被杖刑抬出宫门时绊倒了报晓官。昭徳帝独坐在满地散落的奏章间，将皇太孙朱雄英偷塞的燕王玉佩按进香炉。灰烬升腾成北疆星图时，她忽然想起昨夜钦天监密报：浑天仪黄道环里藏的磁石，竟与蓝玉剑柄的东珠共鸣。

翌日，奉天殿大朝会。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以坤承乾，总揽万机。自靖难烽烟以来，诸藩拥兵自重，裂土分疆，实违洪武「屏藩帝室」之本意。今特颁《天凤削藩令》，以正纲纪，以安社稷。

一削兵权

诸王亲卫裁至三百，弓弩甲胄悉数封存于凤阳中都，锁钥分授五军都督府女官掌之。

朵颜三卫改「飞凤营」，着蓝玉之女蓝瑛统率，凡面刺燕王所赐鹰隼图腾者，赐金陵户籍。

边塞藩府城墙高不得逾三丈，堞口嵌《女诫》石刻，夜悬琉璃宫灯示警。

二改宗法

诸王子嗣年满十岁者，皆入国子监「凤仪阁」就读，婚配须经宗人府女官勘合八字。

藩王宗谱另立《坤册》，凡洪武朝征战所纳妾室之后裔，改姓「马」承恩荫。

燕王系改宗秦王支脉事，着礼部铸「错骨铜镜」分送各藩，镜背铭削藩诏文。

三易财赋

藩地盐铁之利七成输南京承运库，余者以三成购「凤衔牡丹」金箔，贴补阵亡将士家祠。

赐诸王云锦千匹，然每匹暗绣《列女传》文，可拆线充作赎罪银。

济南镇国碑周遭百里，设「织云局」招揽寡妇为工，所产铠甲缀珍珠以克北地煞气。

西正史笔

翰林院立「彤史阁」，修《洪武起居注补遗》，详录诸王幼时乳名及抓周器物。

凡民间话本涉及藩王者，须添「昭徳帝夜授机宜」之回目，违者罚抄《孝慈录》百遍。

北平思过堂檐角系青铜风铃八百，刻阵亡将士姓名，风声过处即诵《往生咒》。

朕知此诏既出，必有非议。然昔年随太祖定鼎天下，袖中藏针以安六宫，今日掌国自当以金戈为梭，织就山河锦绣。各藩接旨之日，当以生母遗物为凭，焚于孝陵望柱之前。灰烬落处，即尔等新封汤沐邑所在。

钦此。

天穗西年三月初七

（盖「孝慈承天」宝玺，印泥掺懿文太子妃临终所献杜鹃花汁）

应天府承天门外的雪，叛乱的将领被斩杀，混着未洗净的血渍结成冰棱。当"孝慈承天"玉玺盖在削藩诏书上的刹那，钦天监豢养的八百只白鹤突然齐鸣。昭徳帝戴着十二旒天子冕，看着礼部尚书将诏书绑上信天翁脚爪——这是昭徳帝新立的规矩，重要诏令须经飞禽传遍九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