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落花洞蛊媒

《纸嫁衣·缠灵》第七章：落花洞蛊媒

九月初七，岭南落花洞村飘着粘腻的秋雨。柳如霜的布鞋陷进红胶泥里，鼻尖萦绕着腐花与艾草混合的气息——这是《阴婚秘卷》中记载的“虫蛊婚”征兆，凡属羊女子出嫁前嗅到槐花香混着尸臭，必是被金蚕蛊选中的“活蛊媒”。

“前面就是落花洞了。”周明修的佩刀缠着新折的梨树枝，刀刃上凝着的水珠映出洞前三十六具棺木，每具棺盖都用红绳捆着“∞”形结，正是南疆“永结阴婚”的蛊阵标记。如霜摸向颈间的梨花笔，笔杆上的纹路突然发烫，竟在湿冷空气中蒸出淡淡梨香——与《梨花香》番外中沈墨带来的雪参露气息相同。

洞前石碑上的“落花洞女”西字己被虫蛀空，露出里面嵌着的引魂纸，纸上用金粉画着缠枝莲纹，莲心处趴着只拇指大的金蚕。如霜认出，这正是县太爷密室里旱魃图腾的缩小版，而金蚕的眼睛，分明是用活人瞳孔泡制的引魂珠。

“柳姑娘，周捕头。”青衫身影从树影里转出，腰间玉佩刻着半朵梨花，正是《梨花香》番外中的沈墨。他手中托着个青瓷瓶，瓶口溢出的雪参露混着梨香，竟让洞前金蚕发出痛苦的嘶鸣：“苏小梨托我带话，说你们若来岭南，定要先找‘落花洞三蛊’——金蚕锁魂、纸蝶引媒、血蛛织婚。”

更鼓敲过戌时，落花洞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二十个穿青布衫的汉子抬着具朱漆棺木冲进洞，棺木上爬满银白色的纸蝶，每只蝶翼都印着新娘的生辰八字。如霜瞥见棺盖缝隙里露出的衣角，正是母亲临终前抓着的、染着槐花香的布料。

“那是今晨暴毙的新娘子！”沈墨突然按住她的肩膀，“三天前她在村口捡到片缠枝莲纹的金箔，从此夜夜梦见自己穿着红嫁衣爬进落花洞——”他翻开手中的南疆蛊经，“这是‘纸蝶引媒蛊’，专挑属羊女子，用阴婚阵的引魂纸做饵。”

如霜的指尖划过棺木上的红绳结，绳头竟系着半片梨花瓣——与苏小梨在梨香村祠堂留下的梨花簪材质相同。她突然想起父亲血书中的批注：“岭南虫蛊喜阴湿，唯梨花气能破其引”，当即折断梨树枝，将花瓣汁抹在金蚕盘踞的石碑上。

金蚕发出刺耳的“滋滋”声，引魂珠眼睛瞬间爆裂，化作黑血滴在红胶泥上，竟蜿蜒出“苏长庚”三个字。沈墨的玉佩突然共鸣，映出石碑后隐藏的壁画：二十年前，苏长庚与柳文修站在落花洞前，手中捧着的正是装雪参露的青瓷瓶，而洞底深处，镇着具浑身缠满金蚕的女尸，颈间挂着的，是与县太爷发妻相同的残莲玉佩。

“原来我爹和苏大夫早来过这里！”如霜惊呼，“他们当年不仅在梨香村设梨花阵，还在岭南埋了雪参露的药引——”话未说完，落花洞深处突然传来棺木碰撞的巨响，三十六具棺盖同时弹开，里面的“新娘”们竟齐齐坐起，指甲缝里爬着银白色的纸蝶幼虫。

周明修的佩刀刚砍向最近的纸蝶，手腕突然被红绳缠住。如霜看见，他袖口露出的皮肤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与金蚕相同的鳞纹——正是在幽州纸马巷中了纸马咒的后遗症。沈墨迅速掏出雪参露洒在绳结上，红绳竟像活物般蜷缩后退，露出绳芯里缠着的、属于周明修的生辰八字。

“不好！这些棺木是虫蛊的‘阴婚媒巢’！”沈墨指向洞顶，三十六只金蚕正吐着红丝织网，网中央悬着个巨大的纸人新娘，裙摆上的缠枝莲纹正在吞噬雪参露的梨香，“旱魃的残魂躲在蛊阵里，想用岭南的虫蛊接上幽州的纸马魂！”

如霜摸出从青浦县带来的残莲玉佩，发现莲心处的血点此刻变成了金蚕形状。她突然想起《阴婚秘卷》里的话：“七七阴婚阵，一州一邪器”——幽州用的是纸马，岭南用的正是金蚕，而每处邪器都需要属羊女子的魂魄来催动。

“用梨花笔刺金蚕的引魂珠！”沈墨将雪参露倒在如霜掌心，“当年苏大夫在南疆救过个蛊女，她临终前说，金蚕的命门就在蝶翼上的缠枝莲纹——”

如霜冲向洞顶的纸人新娘，梨花笔上的梨香与雪参露交融，竟在空中凝成把透明的梨花剑。她看准纸人胸口的莲心血点，猛地刺下，三十六只金蚕同时发出尖啸，红丝织成的网轰然崩塌，露出网底藏着的木盒——里面躺着七枚金蚕蛊卵，每枚卵上都刻着属羊姑娘的乳名。

“是乱葬岗的七位姐姐！”如霜认出卵上的“阿桃”“彩姑”，正是梨香村祠堂枯骨阵中出现过的名字。沈墨迅速用雪参露浇在木盒上，蛊卵表面的金粉开始剥落，露出底下用朱砂写的“解脱”二字——与梨香村梨花阵的咒文如出一辙。

落花洞的秋雨不知何时停了。如霜跪在壁画前，发现父亲当年留下的雪参露瓷瓶底部刻着行小字：“若遇虫蛊，以血融露，浇于莲心”。她咬破指尖，血珠混着雪参露滴在壁画中自己的画像上，画面突然流动，竟显出二十年前的场景：母亲的魂魄被金蚕缠在洞底，父亲和苏大夫正用梨花笔为她引魂。

“原来母亲的魂魄从未被分成七份，”如霜声音发颤，“她早就被县太爷的人带到岭南，困在这落花洞的虫蛊阵里，而父亲和苏大夫做的纸人母亲，不过是为了骗过旱魃，给我们留破阵的时间——”

洞外突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穿苗族服饰的蛊婆冲进洞，手中捧着的，正是县太爷密室里的半幅婚书，男方姓名处的朱砂印此刻变成了金蚕形状：“柳如霜，你毁了幽州的纸马，又来破我岭南的虫蛊，可知旱魃的地脉根须，早己长进你们这些属羊女的骨血里？”

沈墨的软剑突然出鞘，剑身上的梨花纹与如霜的梨花笔共鸣。蛊婆尖叫着抛出金蚕，却见雪参露浸泡过的梨花瓣从天而降，每片花瓣都化作利刃，将金蚕斩成碎末。蛊婆倒地时，手中的婚书飘落，露出背面新写的字迹：“十月初十，漠北黑驼寺，驼队阴亲启灵——”

黎明时分，落花洞的三十六具棺木自动合上，棺盖上的红绳结变成了梨花形状。如霜摸着周明修腕上未褪的鳞纹，知道纸马咒虽被压制，却仍有残余。沈墨递给她个新的青瓷瓶，瓶身刻着与苏小梨银坠子相同的梨花阵：“雪参露的药引需要初开的梨花，等明年春日，我们去梨香村——”

归程的竹筏漂在西江上，如霜望着水中倒映的落花洞，发现洞口的“落花洞女”石碑不知何时变成了“梨花洞”，碑脚长出的梨树枝上，正开着几朵不畏秋雨的白花。她知道，岭南的虫蛊婚虽破，但旱魃的西十九处阴婚阵还有西十一处，而下一站漠北的驼队阴亲，必定与这水中倒影里若隐若现的纸骆驼有关——那些驼背上的纸棺，正等着属羊新娘的魂魄，来完成最后一程的阴婚路。

（第七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