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飞艇坠落

赤凰号的残骸如同被拔了毛的钢铁巨鸟，在备用浮空法阵发出的、如同垂死喘息般的微弱嗡鸣声中，摇摇晃晃地挣扎在叹息山脉边缘的低空。原本流线型的赤红装甲外壳如今布满焦黑深坑、狰狞的撕裂口和蛛网般的裂痕，滚滚黑烟从多处破损处冒出，在碧蓝的天空中拖曳出一条狼狈的污迹。仅剩的一个螺旋桨引擎发出病态的、时断时续的呻吟，每一次转速的波动都让庞大的艇身剧烈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散架。

王度躺在冰冷潮湿、布满油污的甲板上，意识如同沉在冰冷漆黑的深海。灵魂深处那道裂缝在强行沟通魔导炉和引导空间气流后，传来的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在反复穿刺，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身体的失血和透支带来的冰冷感，与身下金属的寒意交织，让他即使在昏迷中也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废…废物宿主…‘灵魂创伤恶化’…‘生命体征’…‘微弱’…‘紧急维生模式’…启动（强制扣除能源）…‘债务利息’…持续计算…”璇玑的声音在王度混乱的意识深处断断续续响起，带着一种“地主家也没余粮”的无奈。

“废物！醒醒！别装死！”艾琳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暴躁，在王度耳边炸响。她同样狼狈地瘫坐在一旁，唯一完好的右腿麻木不堪，怀里死死抱着那个彻底没了声息、沾满泥浆的星光盒子，以及那枚表面多了一道细微裂痕、光芒尽敛的记忆水晶。看着水晶上的裂痕，艾琳的心都在滴血，碧绿的眼睛里满是肉疼和愤怒，“本小姐的压箱底宝贝！为了救你这废物都裂了！赔！必须赔！这条裂痕起码值一百万！还有精神损失费！惊吓费！护理费！”

“艾琳小姐…小王同学他…情况不太好…”维克多教授拄着一根从飞艇废墟里捡来的扭曲金属管，老脸煞白地看着昏迷的王度，又担忧地望了望舰桥方向。舰桥的防爆玻璃早己碎裂，里面传来雷奥压抑着痛苦的嘶吼和金属构件扭曲的刺耳摩擦声。

“闭嘴！老头！看好废物！他死了本小姐找谁要钱去！”艾琳没好气地吼了一句，挣扎着想站起来看看情况，但脱力的身体和麻木的腿让她动弹不得。

舰桥内，雷奥·烈焰赤红的短发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苍白的额头上。他赤裸的上身缠满了渗血的绷带，左臂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因为刚才拖拽王度而再次崩裂，鲜血顺着绷带不断滴落在满是碎玻璃和仪表残骸的控制台上。他仅存的右手死死抓住唯一还能勉强转动的方向舵轮盘，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前方剧烈晃动的视野和闪烁着刺目红光的破损仪表盘。

“左舷浮空符文阵列…失效！…右舷三号稳定翼…卡死！…魔导炉输出功率…5%…持续下跌！…警告！高度持续下降！预计三分钟后撞击地面！…”通讯水晶里传来士兵带着哭腔的绝望报告。

“闭嘴！给老子稳住！”雷奥从牙缝里挤出嘶吼，右手青筋暴起，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扳动那如同焊死般的舵轮！每一次用力都牵扯着左臂的伤口，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但求生的本能和皇子的骄傲让他死死坚持着！赤红的瞳孔里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废…废物宿主…‘外部环境扫描’…‘高度’…800米…持续下降…‘风速’…‘强侧风’…‘撞击点预测’…‘前方黑松林’…‘生还概率’…重新计算中…‘负数’…”璇玑的声音在王度意识里响起，如同丧钟。

高度…700米…600米…

赤凰号的颤抖越来越剧烈，如同风中残烛。下方，一片茂密得如同墨绿色海洋的黑松林在视野中急速放大！参天的黑色松树如同无数指向天空的利矛，等待着吞噬坠落的猎物！

“殿下！撑不住了！弃艇吧！”通讯水晶里传来士兵最后的哀嚎。

“不——！！！”雷奥发出不甘的咆哮！右手猛地将舵轮向左打死！试图做最后的规避！哪怕撞向相对稀疏的林缘！

然而，就在舵轮被强行扳动的瞬间！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声！那根连接着方向舵轮的传动轴，在巨大的力量和不懈的金属疲劳下…彻底崩断了！

失控！彻底的失控！

庞大的飞艇残骸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在狂暴的侧风中猛地向右倾斜！打着旋，带着绝望的尖啸，朝着下方那片最茂密、最粗壮的黑松林核心区域…一头扎了下去！

“抓紧——！！！”雷奥最后的嘶吼被淹没在金属扭曲和狂风呼啸的恐怖噪音中！

轰隆隆隆——！！！！

如同天崩地裂！赤凰号庞大的艇身狠狠撞上了那片如同钢铁森林般的黑松林！

咔嚓！咔嚓！咔嚓嚓——！！！

粗壮得需要数人合抱的古老黑松，在钢铁巨兽的撞击下如同脆弱的麦秆般被成片折断、碾碎！震耳欲聋的树木断裂声混合着金属扭曲的呻吟，响彻云霄！赤红的装甲外壳被撕裂、卷曲！破碎的金属构件、断裂的树枝、松针如同暴雨般西散飞射！

飞艇如同失控的攻城锤，在密林中硬生生犁出了一条数百米长的、触目惊心的毁灭通道！所过之处，一片狼藉！最终，伴随着一声更加沉闷、更加绝望的巨响，赤凰号残破的艇首狠狠怼在了一块巨大的黑色花岗岩山壁上！彻底停了下来！

烟尘、木屑、黑烟混合在一起，如同浓雾般弥漫了整个坠毁区。死寂…只有零星的金属冷却发出的“滋滋”声，以及远处受惊飞鸟的哀鸣。

甲板上，艾琳和维克多教授在撞击前死死抱住了王度，三人如同滚地葫芦，被巨大的冲击力狠狠甩飞出去，重重砸在堆满断裂松枝和金属碎片的狼藉地面上。维克多教授当场晕了过去。艾琳则感觉全身骨头都像散了架，唯一完好的右手臂传来钻心的剧痛，似乎脱臼了。她怀里的盒子和水晶也脱手飞出，掉在不远处。

“咳…咳咳…”艾琳挣扎着抬起头，吐出嘴里的泥土和松针，碧绿的眼睛因剧痛和愤怒而布满血丝，“红…红毛火鸡！你…你这什么破驾驶技术！本小姐…要告你…谋杀乘客！”

舰桥方向，一片死寂。

半晌，那堆扭曲变形的金属残骸中，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和金属刮擦声。雷奥艰难地从破碎的舷窗里爬了出来，浑身浴血，左臂的绷带彻底被鲜血浸透，滴滴答答地落在狼藉的地面上。他英俊的脸上布满了细小的划痕，赤红的瞳孔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疲惫和…冰冷的杀意。他的目光第一时间扫过狼藉的现场，落在了不远处昏迷的王度身上。

“莉雅…”雷奥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他踉跄着走向王度，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柄短柄魔导枪还在！

“废…废物宿主…‘外部威胁’…锁定…‘雷奥皇子·敌意MAX’…‘物理唤醒’…失败…‘建议’…‘装死（高风险）’…”璇玑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

雷奥一步步逼近，眼神如同盯着猎物的孤狼。就在他距离王度不足五步，染血的右手即将抓住王度衣领的瞬间——

“站住！”艾琳忍着剧痛，猛地抓起手边一根尖锐的断裂松枝，用独腿支撑着身体，摇摇晃晃地挡在了王度身前！她碧绿的眼睛死死瞪着雷奥，虽然疼得龇牙咧嘴，但那股护食（债主）般的凶狠劲儿丝毫不减，“你想干嘛？！趁人之危？想动本小姐的债务人？先问问本小姐手里的棍子答不答应！”

雷奥脚步一顿，赤红的瞳孔冰冷地扫过艾琳和她手中那根可笑的“武器”，嘴角勾起一丝不屑的弧度：“滚开，瘸腿的矮子。这是我和他的事。”

“你才矮子！你全家都矮子！”艾琳瞬间被戳中痛处（物理+心理双重），气得差点跳起来，“本小姐这叫玲珑！懂不懂？！还有！他是废物！也是本小姐的废物！他的命是本小姐的！他的债也是本小姐的！想动他？先赔钱！精神损失费！误工费！盒子维修费！水晶裂痕费！合计五百八十七万三千金币！少一个子儿本小姐跟你拼命！”

艾琳一边咋呼，一边用眼角余光瞥向掉在不远处的记忆水晶和盒子，心里盘算着怎么把它们捞回来。

雷奥看着艾琳那副明明站都站不稳、却还要张牙舞爪护住王度的样子，眉头紧锁。他不在乎这个矮子的死活，但莉雅的下落，只有王度可能知道。他必须问出来！

“最后警告，滚开！”雷奥的声音如同寒冰，右手缓缓抬起，虽然没有握枪，但一股炽热、暴烈的火系斗气开始在他掌心凝聚！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灼热！

“废…废物宿主！…‘高能威胁’…‘火系斗气凝聚’…‘目标·艾琳小姐’…‘物理防御力’…‘零’…‘建议’…‘紧急呼叫护林员（无信号）’…”璇玑在王度意识里疯狂报警。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殿…殿下！”一个虚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只见一名浑身是血、头盔都瘪了一半的烈焰士兵，挣扎着从一堆断裂的松枝下爬了出来，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闪烁着微弱红光的、布满裂痕的通讯水晶，“…接…接应…信号…断断续续…他们说…莉雅…莉雅公主…”

“莉雅？！”雷奥浑身剧震！凝聚的斗气瞬间消散！他猛地转身，一个箭步冲到那名士兵面前，一把夺过通讯水晶，声音因激动而颤抖：“莉雅怎么了？！她在哪？！快说！”

通讯水晶里传来断断续续、夹杂着刺耳电流杂音的声音：“…信…信号…干扰…议…议会…追兵…有…有公主…踪迹…北…北三十里…灰岩…峡谷…重复…灰岩峡谷…”

莉雅的踪迹？！在北边三十里的灰岩峡谷？！

雷奥赤红的瞳孔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芒！希望如同烈火般点燃！他死死攥着通讯水晶，猛地抬头望向北方！那里，一片灰黑色的巨大山岩轮廓在远方的地平线上若隐若现！

议会追兵！莉雅！灰岩峡谷！

“整队！能动的都给老子站起来！”雷奥猛地转身，对着坠毁现场发出狂吼！他再也不看王度和艾琳一眼，仿佛他们己成了无关紧要的尘埃。“目标！灰岩峡谷！立刻出发！找到莉雅！把那些议会的杂碎…碎尸万段！”

仅存的几名还能动弹的伤兵挣扎着从废墟里爬出，相互搀扶着聚拢到雷奥身边。他们眼中同样燃烧着找到公主的希望和复仇的火焰。

雷奥最后冷冷地瞥了一眼依旧昏迷的王度和挡在他身前、一脸警惕的艾琳，还有旁边刚哼哼唧唧醒过来的维克多教授，丢下一句冰冷的话语：“算你们走运！废物，你的命…先寄存在你这！等我找回莉雅…再跟你算总账！”

说完，他不再停留，带着几名伤痕累累但战意高昂的士兵，踉跄却坚定地拨开挡路的断枝残骸，朝着北方灰岩峡谷的方向，头也不回地冲进了茂密的黑松林深处。

艾琳看着雷奥等人消失的方向，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脱臼的剧痛和透支的疲惫瞬间涌上，她“噗通”一声瘫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呸！红毛疯狗！下次见面本小姐连本带利一起算！”

维克多教授挣扎着爬到王度身边，检查着他的状况，老脸上充满了担忧：“小王同学…气息太微弱了…得…得想办法…”

艾琳也艰难地挪过来，看着王度惨白的脸和满身的泥污血迹，又看看自己脱臼的右臂和报废的盒子、裂痕的水晶，碧绿的眼睛里第一次没了金币的光芒，只剩下一种“投资血本无归”的巨大沮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废…废物宿主…‘外部威胁解除’…‘生存环境评估’…‘叹息山脉边缘·黑松林深处’…‘野兽威胁’…‘中’…‘议会追兵威胁’…‘未知’…‘生存物资’…‘极度匮乏’…‘荒野求生套餐’…‘天价’…‘建议’…‘先止血’…”璇玑的声音带着一种“债多不愁”的麻木。

艾琳看着昏迷的王度，又看看自己动弹不得的右臂，再看看旁边一脸茫然无助的老教授，最后目光落在掉在不远处、沾满泥浆的记忆水晶上。

她咬了咬牙，用左手艰难地撑起身体，拖着麻木的独腿，一瘸一拐地挪向那块水晶。嘴里小声嘟囔着，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赔本的买卖…亏大了…等这废物醒了…利息得按分钟算…现在…先想办法…别让这唯一的债务人…嗝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