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预言解读

“咯吱…咯吱…咯吱…”

深渊甲虫那覆盖着暗紫色甲壳、边缘如同碎玻璃般锋利的前肢，疯狂地刮擦着笼罩担架的淡金色护盾。獠牙开合，啃噬着流转的玄龟虚影，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噪音。三只闪烁着贪婪紫光的复眼，死死盯着护盾内散发着生命气息的“食物”，充满了原始的暴戾。

艾琳·铜须就趴在离护盾边缘不到半米的地方，碧绿的眼睛瞪得溜圆，完全无视了那近在咫尺的狰狞口器和令人作呕的深渊硫磺味。她的独臂艰难地举起一个临时找来的、布满油污的炼金烧杯，试图从护盾边缘的缝隙伸出去，嘴里念念有词：“乖…小宝贝…别怕…让姑姑接点你的口水…或者排泄物也行…深渊原生生物体液样本…黑市按滴卖…一滴顶千金啊…”

“艾琳小姐！”维克多教授缩在护盾角落，老脸煞白，看着艾琳近乎自杀的“科研精神”，声音都在发颤，“快回来！那东西一口就能咬掉你的脑袋！”

缩在货舱最远端角落里的“独眼”巴博萨船长，裤裆湿透，抖得如同寒风中的鹌鹑，看着艾琳的举动，独眼里充满了“这矮子比深渊怪物还疯”的惊恐。

担架上的雷奥，尽管重伤缠身，赤红的瞳孔却死死锁定着那只甲虫，肌肉紧绷如弓弦，仿佛下一秒就要暴起。他身上的木乃伊式包扎在刚才的冲击中又崩开了几处，渗出血迹，但黄金阶武者的本能让他如同受伤的猛虎，危险而致命。

就在这时——

呜——！

穿透灵魂的圣咏号角声再次响彻！

那道从天而降、笼罩整个“铁皮罐头号”的璀璨金色光柱，光芒骤然暴涨！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金针，带着无与伦比的净化与灼热气息，狠狠刺入弥漫的紫色极光之中！

“嘶——！！！”

漫天的紫色极光仿佛拥有生命般，发出无声的、充满痛苦的尖啸！那浓郁如紫水晶溶液的瑰丽天幕，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雪，在金光的照耀下迅速消融、退散！侵蚀在飞艇锈迹斑斑外壳上的紫色晶状物，如同遇到烈阳的晨霜，发出“噼啪”的细微爆裂声，表面龟裂、剥落，化为细碎的紫色尘埃，被狂暴的气流卷走！

“嗷——！！！”

护盾外，那只正在疯狂啃噬的深渊甲虫，如同被泼上了滚烫的圣水！它那暗紫色的甲壳在金光照射下，瞬间冒出浓郁的黑烟，发出刺鼻的焦糊味！甲壳下的肌肉组织如同被点燃的油脂，滋滋作响！三只复眼里的贪婪紫光被极致的痛苦和恐惧取代！它发出一声凄厉到扭曲的哀嚎，再也顾不上眼前的“食物”，猛地转身，拖着冒烟的残躯，如同无头苍蝇般扑向那道正在缓缓弥合、只剩下一条细缝的深渊裂缝，只想逃回那粘稠的黑暗中去！

然而，圣光无处不在！

金色的光芒如同跗骨之蛆，追上了它！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在了黄油上。深渊甲虫那坚韧的几丁质甲壳，在纯粹圣光的灼烧下，脆弱得如同薄纸。它的身体在金光中剧烈地抽搐、扭曲，发出最后一声短促的悲鸣，随即整个躯体如同被点燃的枯草，瞬间化为了一小撮散发着焦臭味的黑色灰烬！只有那两根闪烁着妖异紫水晶光泽的獠牙，“叮当”两声掉落在冰冷的合金地板上，在金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泽。

货舱内，妖异的紫光彻底褪去，只留下“黎明之剑”号那磅礴圣洁的金光，透过破损的舱顶缝隙照射进来，将飞舞的尘埃映照得纤毫毕现。空气里弥漫着圣光净化后的清新气息，以及淡淡的焦糊味和硫磺残留。

死寂。只有“铁皮罐头号”引擎苟延残喘的嘶鸣，以及角落里巴博萨船长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厚重的货舱门被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从外面推开。冰冷的金属门槛上，碾过一只包裹在精致银丝纹路中的轮椅车轮。

莉雅·圣罗兰端坐于轮椅之上，出现在门口。夕阳的金辉与“黎明之剑”的圣光交织，为她淡金色的长发镀上一层神圣的光晕，紫水晶般的眼眸深邃如寒潭，扫过一片狼藉的货舱。她的目光掠过在地的巴博萨船长，掠过惊魂未定的维克多教授，掠过正心疼地看着地上那两根紫水晶獠牙灰烬的艾琳，掠过担架上重伤昏迷、眼神却依旧凶狠如受伤孤狼的雷奥…

最终，那清冷的目光，如同两柄冰锥，精准地落在了担架上依旧沉睡的王度身上，更确切地说，是落在他胸口那道狰狞的、边缘还在极其微弱地蠕动、散发着令人不安气息的空间裂缝上！

嗡！

就在莉雅目光触及那道裂缝的瞬间，整个货舱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时间流速都变得粘稠！一股无形的、源自血脉深处的威严与冰冷彻骨的审视感，如同万丈冰洋轰然压下！维克多教授和艾琳瞬间感觉呼吸停滞，灵魂都被冻结！重伤的雷奥肌肉猛地绷紧，赤红的瞳孔骤然收缩，本能地感到了致命的威胁！就连角落里的巴博萨船长，都吓得停止了颤抖，如同被冻结的雕像！

莉雅那紫水晶般的眼眸深处，仿佛有细碎的冰晶在凝结，又似有暗流在汹涌。她看着那道裂缝，仿佛在看一个…本不该存在于世间的错误。

“带走。”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不带一丝波澜，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意志，“所有暴露于‘深渊呼吸’者，隔离净化。他…”轮椅微微转动，莉雅的目光重新落回王度身上，冰冷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探究，“首接送往预言师学院，‘寂灭之间’。”

“寂灭之间？！”维克多教授失声惊呼，老脸上血色尽褪，“公主殿下！那是存放‘双月预言’原典石刻的地方！只有被判定为‘灭世级威胁’或‘世界级变数’的存在才会被送去解读！罗兰…他只是个孩子！他…”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变数。”莉雅的声音毫无起伏，轮椅己转向舱外，“深渊因他而开缝，圣光亦因他而聚焦。预言师学院，需要答案。执行命令。”

冰冷的命令，断绝了所有质疑的可能。

预言师学院深处，“寂灭之间”。

这里没有窗户，只有墙壁上镶嵌的、散发着永恒微光的“星屑石”。空气冰冷而干燥，弥漫着古老羊皮卷和尘埃混合的气息，沉重得能压垮灵魂。巨大的空间空旷得令人心悸，唯有中央矗立着一块巨大无比、表面布满天然裂纹的黑色石碑。

石碑高达十米，材质非金非石，触手冰凉，仿佛能吸收所有的光线和声音。其上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片如同宇宙诞生之初般混沌的黑暗。这便是传说中由初代预言大师以生命为代价，从命运长河中拓印下来的——“双月预言”原典石刻。

此刻，王度（罗兰·铜须）被安置在距离石碑十米远的一个由纯净秘银勾勒的复杂法阵中心。他依旧昏迷，胸口的空间裂缝在法阵的压制下，蠕动变得极其微弱，但那股冰冷混乱的气息却如同跗骨之蛆，挥之不去。维克多教授、艾琳、以及被粗暴包扎固定、坐在特制轮椅上的雷奥，都被安置在法阵外围，由数名气息晦涩、身着绣满星辰图案长袍的老预言师“陪同”着。

莉雅公主的轮椅停在法阵边缘，紫眸凝视着黑色的石碑，如同凝视着深渊。数名白发苍苍、气息如同枯木的老预言师围在石碑旁，双手按在冰冷的石壁上，闭目凝神，口中吟诵着古老而拗口的咒文。随着他们的吟唱，法阵中心的秘银线条逐一亮起，柔和的光芒如同流水般汇聚，缓缓流向中心的王度，然后…小心翼翼地触碰、引导着他体内那微弱却异常的气息，试图引向黑色的石碑。

“废…废物宿主…‘外部扫描’…‘高维信息读取’…‘逻辑冲突’…‘核心炉’…‘过载’…‘防火墙薄弱’…‘警告！警告！’…”璇玑那破锣嗓子在王度混乱的意识深处爆发出尖锐的警报，充满了被入侵的愤怒和恐慌。

嗡——！

当那股混合着王度微弱血脉气息、玄天盘残留道韵以及一丝深渊侵蚀之力的奇异波动，在秘银法阵的引导下，终于接触到黑色石碑的瞬间——

异变陡生！

死寂的“寂灭之间”内，仿佛有惊雷炸响！不是声音，而是灵魂层面的轰鸣！

那块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如同宇宙顽石般的黑色石碑，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不是圣洁的金色，也不是妖异的紫色，而是一种…混沌的、如同星云初开般的灰白色光芒！

光芒瞬间吞噬了整个空间！墙壁上的星屑石黯然失色！

紧接着，石碑表面那片混沌的黑暗剧烈地翻涌起来！无数细小的、扭曲的、难以名状的符文和光影如同沸腾的墨水，在灰白光芒中疯狂地闪现、湮灭、重组！

“双月…双月动了！”一名老预言师猛地睁开浑浊的眼睛，发出沙哑的惊呼，布满老年斑的脸上充满了极致的震撼！

只见那沸腾的黑暗深处，两轮巨大无比的“月亮”虚影，缓缓浮现！

一轮，是圣洁的银白，如同最纯净的秘银，散发着冰冷而高贵的光辉，月面上隐约可见华美的宫殿和森林的虚影——象征着奥法大陆的圣月罗兰。

而另一轮…却是令人心悸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表面布满扭曲的沟壑和不断蠕动、仿佛活物般的暗影，散发出混乱、污秽、吞噬一切的恐怖气息——象征着深渊的赤月尼伯！

两轮月亮虚影在沸腾的黑暗中缓缓靠近，轨迹交错！当它们运行到某个特定的、如同命运交叉点的瞬间——

咔嚓！！！

一声仿佛世界根基断裂的巨响（同样作用于灵魂）在所有人脑海中炸开！

石碑投射出的灰白光芒中，那代表着圣月罗兰的银白月轮表面，猛地裂开了一道贯穿整个月面的、巨大无比的、如同被利爪撕裂的漆黑伤痕！无数粘稠的、如同沥青般的黑暗物质，正从那道巨大的裂痕中疯狂地喷涌而出，如同溃堤的洪流，迅速污染、侵蚀着圣洁的银辉！银月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月面上华美的宫殿和森林虚影在黑暗的侵蚀下扭曲、崩塌！

整个“寂灭之间”内，充斥着一种末日降临般的绝望与窒息感！

“圣月崩裂…赤月高悬…深渊之口吞噬光耀…”维克多教授看着那恐怖的景象，失神地喃喃着预言典籍中的箴言，老脸上血色尽褪。

“灭世…真的是灭世征兆…”另一名老预言师声音颤抖，眼中充满了绝望。

艾琳看着那被黑暗侵蚀的银月，碧绿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反而闪烁着更加诡异的光芒：“黑…黑色的污染源？未知物质？有没有提炼价值？能不能…”

雷奥赤红的瞳孔死死盯着那轮被撕裂的银月，仿佛看到了烈焰王朝在深渊魔潮下燃烧崩塌的景象，拳头捏得死紧，伤口崩裂也浑然不觉。

莉雅端坐于轮椅之上，紫水晶般的眼眸倒映着石碑上那灭世般的景象，冰冷的面容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有放在扶手上的、包裹在银丝手套下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然而，就在这绝望的气息弥漫到顶点，所有人都被石碑投射出的灭世景象所震慑时——

石碑上那沸腾的混沌光芒猛地再次暴涨！影像瞬间切换！

那轮被黑暗侵蚀的圣月罗兰虚影骤然缩小、拉远！视角仿佛被强行拔高到了俯瞰整个奥法大陆的位置！

只见大陆的版图在灰白光芒中清晰浮现——三大帝国、无尽山脉、辽阔海洋…而在大陆的中心，帝都圣罗兰城的位置，一道璀璨夺目的光柱冲天而起！光柱之中，一个模糊的、头戴荆棘与星辰交织皇冠的女性虚影缓缓浮现！她端坐于由圣光与暗影交织构成的王座之上，一手持断裂的圣剑，一手托着…一个缓缓旋转、内部似乎有星河幻灭的…残缺圆盘！

虽然面容模糊不清，但那淡金色的长发，那端坐轮椅的姿态…赫然便是莉雅·圣罗兰！

“荆棘星冠…圣影王座…还有…”维克多教授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虚影手中托着的那个残缺圆盘上，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调，“玄…玄天盘？！”

“废…废物宿主…‘核心形象’…‘未经授权’…‘被投射’…‘隐私泄露’…‘逻辑混乱’…‘核心炉’…‘过载’…‘警报！最高级警报！那破石头在扫描老娘的内存！！快醒！！！’”璇玑在王度意识里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带着羞愤和恐慌的尖叫！

嗡！！！

就在玄天盘虚影被投射出来的瞬间，法阵中心，一首沉寂的王度，胸口那道被压制的水晶疤痕，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刺激，猛地向内剧烈收缩！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混乱、带着被侵犯怒意的冰冷气息轰然爆发！

噗！噗！噗！

围在石碑旁、正全力维持预言解读的数名老预言师，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胸口，齐齐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冰冷的墙壁上！秘银法阵的光芒瞬间黯淡、明灭不定！

石碑上投射出的莉雅加冕虚影和玄天盘影像剧烈地扭曲、闪烁了几下，如同信号不良般，最终在一声刺耳的嗡鸣中彻底溃散！

灰白色的光芒如同潮水般退去，“寂灭之间”重新陷入冰冷的黑暗与死寂，只有墙壁上的星屑石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映照着满地狼藉和一张张惊骇欲绝、呆若木鸡的脸。

莉雅依旧端坐于轮椅之上，紫眸深处第一次掀起了无法掩饰的波澜，死死地盯着法阵中心——那里，王度在爆发了那股混乱气息后，眉头紧锁，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苦，而他的右手手指，在无人注意的毯子下，极其微弱地…勾画着一个残缺的符文轮廓。

维克多教授看着石碑，又看看莉雅，再看看王度，老脸上的皱纹深刻得如同刀刻，喃喃道：“双月预言…圣月崩裂…女皇加冕…玄天重器…还有…他…”他看向王度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复杂和…一丝恐惧。

艾琳则完全没理会什么预言和女皇，她的独眼死死盯着王度胸口那道收缩后又缓缓恢复蠕动状态的空间裂缝，碧绿的眼珠滴溜溜乱转，小算盘打得噼啪响：“爆发一次…能量波动这么强…这‘小金库’的定期收益…好像比活体样本还稳定？要不要做个引流导管…”

死寂中，一个负责看守大门、之前一首沉默如同雕塑的、穿着陈旧麻布袍子的干瘦老者（预言师学院的守墓人），缓缓抬起了头。他那双浑浊得如同蒙尘玻璃珠的眼睛，穿过混乱的人群，落在了王度身上，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如同砂纸摩擦般的低哑声音，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

“…钥匙…终归…还是…插进了…锁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