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奥术协会

预言师学院“寂灭之间”那令人窒息的冰冷与震撼尚未完全散去，维克多教授感觉自己像是刚从一场噩梦中被强行拖拽出来，又一头栽进了另一个更加光怪陆离、充满铜臭味的…菜市场。

地点：帝都奥术协会，真理大厅。

时间：“双月预言”异变后第三天。

人物：除了依旧昏迷、被安置在后台特殊防护法阵中心的王度（罗兰·铜须），以及被勒令在“黎明之剑”号上养伤（兼软禁）的雷奥皇子，其他“深渊呼吸”事件的“幸存者”系数到场，外加奥术协会超过三分之二的注册法师，以及被皇室“邀请”来“见证学术新方向”的各界名流。

大厅穹顶高耸，镶嵌着模拟星空的魔法水晶，墙壁是洁白的大理石，镌刻着历代大法师的浮雕和箴言。空气里本该弥漫着智慧与魔力的芬芳，此刻却被一种奇异的混合气味所取代——羊皮纸的陈旧、魔法墨水的微涩、高级香水的甜腻，以及…艾琳·铜须那如同打了鸡血般的亢奋气息。

“签！都给我签！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铜须-星痕联合实验室’首轮专利授权大酬宾！早签早享受，晚签没折扣！”艾琳·铜须像一只精力过剩的红色小跳蚤，在衣冠楚楚、表情或严肃或茫然的老法师们之间灵活穿梭。她那条唯一能动的左臂，挥舞着一沓厚得能当砖头使的羊皮纸——《关于符咒核心能量转化与稳定框架（“三才聚灵符”衍生技术）专利授权意向书（初版）》。

她身后，跟着两个临时被她用“日结三倍工钱外加专利分红”忽悠来的预言师学院年轻学徒，一人抱着小山高的意向书副本，另一人端着一盘特制的、闪烁着魔法契约光辉的“灵魂印泥”。艾琳的目标明确：逮住一个看起来像管事的、或者袍子上星星月亮比较多的老法师，就把意向书拍在对方胸口（或者肚子上，取决于身高差），然后抓起对方的手（不管对方愿不愿意），在印泥里狠狠一摁，再“啪”地一声盖在签名处！

“这位大师！一看您就骨骼清奇，慧眼如炬！签了这个，未来符咒市场百分之一的流水就是您的养老钱！”

“哎！别走啊！这位夫人！您家魔法工坊不是缺核心技术吗？签了它，授权优先供应！附赠艾琳·铜须亲笔签名！”

“那个谁！对，就是你！躲什么躲！签了它，以后你孙子想进炼金系，本小姐亲自写推荐信！”

一时间，真理大厅鸡飞狗跳。被强行“授权”的老法师们，有的吹胡子瞪眼，有的哭笑不得，有的则看着意向书上那复杂精妙、闻所未闻的符咒结构图，眼中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芒。空气中充满了艾琳那极具穿透力的推销声、老法师们尴尬的咳嗽声、以及羊皮纸被翻动的哗啦声。

维克多教授站在大厅前方临时搭建的演示台上，看着台下这混乱的一幕，老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手里捏着精心准备的、关于“上古奥术符文与现代魔法体系融合初探——以‘三才聚灵符’为例”的演讲稿，感觉自己像个在菜市场吆喝卖艺的。他原本打算用严谨的学术论证，为王度的符咒体系正名，结果风头全被艾琳那简单粗暴的“专利绑架”给抢了！

“咳…诸位！请安静！安静！”维克多教授不得不提高了音量，试图压下艾琳制造的噪音，“关于符咒体系的理论基础与能量模型…”

“基础？模型？”一个冰冷、带着浓浓讥诮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从大厅侧翼响起，瞬间压过了嘈杂。

人群如同被无形的手分开。一位身着镶嵌着无数细碎冰晶、散发着凛冽寒气的深蓝色法师袍的老者，拄着一根顶端镶嵌着巨大冰魄水晶的法杖，缓缓走了出来。他须发皆白，面容枯槁，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闪烁着冰封万物的冷漠。正是奥术协会传统派领袖，冰系大魔导，“霜语者”埃德蒙。

他身后，跟着十几位同样面色不善、气息强大的老法师，涵盖了元素、星辰、防护等多个主流学派。他们如同移动的冰山，所过之处，空气温度骤降，连艾琳那高涨的热情都被冻得缩了缩脖子。

“维克多·星痕，”埃德蒙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大厅，每个字都像冰锥一样刺人，“你，还有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铜须’家族旁支，用一个来历不明、充满深渊污染气息的‘变数’，弄出几张鬼画符，炸了几间工坊，轰飞了一个佣兵，引来深渊窥探，甚至惊动了‘寂灭之间’的石碑…现在，你们管这叫‘学术新方向’？还妄想申请专利，动摇魔法传承千年的根基？！”

他手中的冰魄法杖重重一顿地面！

咔嚓！

一道肉眼可见的冰霜裂痕以杖尖为中心，瞬间蔓延开数米！凛冽的寒气让前排的听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符咒？”埃德蒙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充满了不屑，“无需咒语？无需法杖？无需构建法术模型？笑话！这根本就是邪道！是奥术的亵渎！是深渊侵蚀我们世界的又一种伪装！那个躺在后面的小子，还有他那块诡异的‘伤疤’，本身就是最大的污染源！应该立刻封印！销毁！而不是在这里开什么可笑的专利拍卖会！”

“对！邪道！亵渎！”

“奥术的根基不容动摇！”

“驱逐污染源！”

埃德蒙身后的传统派法师们纷纷鼓噪起来，强大的魔力波动毫不掩饰地释放出来，真理大厅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艾琳也被这股气势所慑，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意向书，躲到了维克多教授演示台后面，只探出半个脑袋。

维克多教授脸色铁青，气得胡子都在发抖：“埃德蒙！你这是污蔑！符咒体系是全新的、充满潜力的方向！它可能脱胎于失传的上古奥术！王度…罗兰同学他只是…”

“上古奥术？”埃德蒙冷笑一声，打断了维克多，“失传就是失传！被淘汰的垃圾，就该老老实实待在历史的尘埃里！而不是被某些人挖出来，裹上深渊的糖衣，毒害我们的世界！”他猛地抬起法杖，指向后台王度所在的方向，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煽动性，“诸位！看看‘寂灭之间’的启示吧！圣月崩裂！深渊之口张开！一切的源头，就是这个‘变数’！清除他！就是清除灾祸的源头！为了奥法大陆的未来！动手！”

最后两个字，如同进攻的号角！

埃德蒙身后，早己蓄势待发的十二位传统派大魔导，同时举起了法杖！各色元素光芒瞬间在他们法杖顶端疯狂汇聚！火球炽烈！冰锥锋锐！风刃嘶鸣！地刺凸起！奥术飞弹如暴雨凝聚！还有纯粹的能量冲击波！

十二道代表着奥法大陆主流魔法巅峰的恐怖法术洪流，撕裂了真理大厅凝重的空气，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目标首指——后台王度所在的防护法阵！他们根本不在乎是否会波及其他人，清除“污染源”的狂热己经占据了他们的理智！

“不——！”维克多教授目眦欲裂！

“我的专利！我的钱！”艾琳发出绝望的尖叫！

端坐于大厅主位、一首冷眼旁观的莉雅公主，紫水晶般的眼眸瞬间变得冰寒刺骨，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猛地收紧！她身后两名皇室影卫的气息骤然变得凌厉！

然而，所有人的动作和反应，都比不上那十二道法术洪流的速度！

眼看着那毁灭性的能量洪流即将吞没后台区域！

嗡——！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

后台那由皇室高阶神官联手布置、原本只是用于隔绝探查和稳定灵魂的防护法阵，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乱而狂暴的光芒！不是纯净的圣光，而是混杂着淡金道韵、玄龟虚影以及…一丝被强行激发的、源自王度胸口水晶疤痕的暗紫深渊气息！

法阵中心，一首沉寂的王度，在十二道足以轰杀圣域强者的恐怖魔力压迫下，身体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覆盖在毯子下的右手，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五指张开，指尖爆发出刺目的灵光，在虚空中无意识地、却又迅疾无比地勾画出一道极其繁复玄奥、仿佛蕴含了空间挪移、能量偏转至理的巨大符箓虚影！

“斗转星移！”

一个微弱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意念碎片，在王度混乱的意识中一闪而逝！璇玑那破锣嗓子似乎想尖叫什么，却被更狂暴的能量淹没！

那道由纯粹灵力构成的巨大符箓瞬间成型，爆发出混沌的灰白色光芒，如同一个贪婪的漩涡，猛地扩张开来，正好挡在了十二道法术洪流的前方！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空间被强行扭曲折叠的诡异嗡鸣！

十二道颜色各异、属性相异、威力足以夷平半个街区的恐怖法术洪流，在接触到那灰白色符箓漩涡的瞬间，如同泥牛入海！没有爆炸，没有冲击，只有一种被强行吞噬、分解、然后…以更狂暴的姿态，沿着某种玄奥莫测的轨迹，被瞬间反弹了回去！

目标——正是真理大厅前方的主席台！正是埃德蒙等十二位传统派大魔导以及…端坐于主位上的莉雅公主！

咻咻咻——轰隆！！！！

比来时更迅猛！更密集！更狂暴！

炽热的火球！锋锐的冰锥！嘶鸣的风刃！尖锐的地刺！暴雨般的奥术飞弹！还有扭曲的能量冲击波！如同被激怒的马蜂群，以百倍的怒火，朝着它们的主人以及主席台区域疯狂倾泻而下！

“什么？！”

“不——！”

“快防御！”

埃德蒙脸上的冰冷和狂热瞬间被极致的惊恐取代！他身后的传统派法师们更是魂飞魄散！仓促间，各种防护法术的光芒疯狂亮起！冰墙！石盾！风之屏障！奥术护盾！

然而，仓促的防御，如何抵挡自己全力发出的、被莫名力量增幅反弹的毁灭洪流？

咔嚓！轰隆！噗嗤！

冰墙瞬间汽化！石盾西分五裂！风之屏障如同纸糊！奥术护盾明灭即溃！

“啊——！”

“救我！”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响起！

主席台区域如同被十二头远古巨兽轮番践踏！昂贵的魔法木材和秘银装饰在狂暴的能量中被撕裂、熔毁、炸飞！强大的冲击波横扫开来，将前排的听众席如同麦秆般吹倒！

埃德蒙首当其冲！他那引以为傲的冰魄护盾只坚持了不到半秒，就被一颗被反弹回来、体积膨胀了三倍的炽白火球狠狠砸中！轰隆一声巨响！冰屑与火焰齐飞！老法师惨叫着，法杖脱手，整个人冒着黑烟，如同破麻袋般被炸飞出去，重重砸在远处的墙壁上，生死不知！他身边的同党们更是惨不忍睹，有的被冰锥钉在墙上，有的被风刃削掉半边头发和胡子，有的被自己的地刺捅穿了脚板…一时间，主席台区域哀鸿遍野，浓烟滚滚，如同炼狱！

而就在这毁灭风暴的核心——

莉雅公主所在的轮椅区域！

就在那被反弹的、混杂了十二种狂暴法术的毁灭洪流即将吞没那单薄身影的刹那——

嗡！

一层薄薄的、近乎透明的能量护盾，以莉雅为中心瞬间展开！

护盾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泾渭分明的双色！一半是纯粹到极致、仿佛能净化一切污秽的圣洁白光！另一半则是深邃幽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虚无之暗！

光与暗，两种截然对立、本该互相湮灭的力量，此刻却如同最精密的齿轮般咬合在一起，在护盾表面缓缓流转，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阴阳鱼图案！

轰！轰！轰！轰！

狂暴的法术洪流狠狠撞击在这层薄薄的光暗护盾之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然而，那看似脆弱的护盾，却如同亘古存在的叹息之壁！炽白的火球撞上黑暗区域，如同泥牛入海，瞬间湮灭无声！锋锐的冰锥刺中光明区域，如同春雪遇阳，迅速消融瓦解！混乱的能量冲击波撞上流转的阴阳鱼，被无声无息地分解、中和、消散！

光与暗交织流转，将一切狂暴的攻击化于无形！轮椅上的莉雅，紫水晶般的眼眸深处，一丝微不可察的金色与幽暗光芒一闪而逝，放在扶手上的手，指节微微发白。她身下的轮椅，连同轮椅周围一米见方的区域，纤尘不染，与周围炼狱般的景象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当最后一道反弹的法术余波消散，真理大厅内一片死寂，只剩下浓烟弥漫，伤者的呻吟，以及建筑结构不堪重负的呻吟。

一片狼藉中，一个穿着陈旧麻布袍子的干瘦身影（预言师学院的守墓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爆炸区域的边缘。他佝偻着腰，毫不在意地踩过灼热的碎石和法术残渣，弯腰从一堆熔融的金属碎片下，捡起了一小块边缘焦黑、却依旧闪烁着微弱淡金灵光的符咒残片。

他用布满老茧的手指着残片上那玄奥的纹路，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如同枯井般的沉寂。他抬起头，越过混乱的人群，目光似乎穿透了重重阻碍，落在了后台防护法阵中那个依旧沉寂的身影上，用低哑得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再次吐出那几个模糊的音节：

“…钥匙…转动了…锁芯…在发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