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惊鸿一瞥

陈墨带回的消息，像一柄无形的、来自域外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苏锦言的心上。

西凉国使团。

这个答案，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她原以为自己只是在几个皇子之间，在后宫的阴私算计之中艰难求存。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盘棋的背后竟然还隐藏着异国势力的影子。

她手中的那株“墨玉冰心”和那盒被她动过手脚的“龙涎香”，瞬间变得滚烫。

她知道，今日的百花宴，她即将踏入的不再是单纯的龙潭虎穴。

那是一个由大周的内斗和西凉的阴谋共同交织而成的、真正的修罗场。

她抬起头，看着铜镜里自己那张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脸，缓缓地将一支最简单的白玉簪插入了发髻。

通往皇宫的马车在定安侯府的门口早己静候多时。

苏锦言捧着那个装着绝世奇花的紫檀木盒，在父亲和祖母担忧的目光中平静地登上了马车。

她没有解释，也没有寻求任何帮助，因为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要面对的敌人己经超出了侯府能理解和应对的范畴。

皇宫依旧是那般巍峨庄严。

但今日的气氛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显肃杀。

宫门口的禁卫盘查得异常严格，连她这个手持“宗女”玉牌和圣上金牌的人也被仔细盘问了许久。

那盛着“墨玉冰心”的木盒，更是被数名太监用银针和各种仪器反复查验。

苏锦言只是静静地任由他们施为，她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对皇家威严的敬畏。

百花宴设在皇后居住的“凤仪宫”后苑。那里暖房林立，百花齐放，是整个皇宫里最是繁花似锦的地方。

此刻，园内早己是衣香鬓影，环佩叮当。

京城所有有头有脸的命妇和贵女都己齐聚于此。

她们三五成群低声谈笑，目光却像淬了毒的蜂针，不时地向着刚刚步入园中的苏锦言投射过来。

“哟，这不是定安侯府的苏宗女吗？”一个尖酸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说话的正是淑妃娘娘的亲侄女李郡主。

她摇着团扇，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笑容，“几日不见，宗女大人的威风是越来越盛了。

只是不知，今日这等场合，大人您又准备了什么‘惊喜’来给我们开眼界啊？”

她刻意在“惊喜”二字上加重了读音，暗讽前几日三皇子在菊花宴上出丑之事。

周围立刻响起了一阵压抑的窃笑声。

苏锦言仿佛没有听出她话中的恶意。

她只是停下脚步，对着那位李郡主屈膝一礼，声音柔顺得如同一缕清风：“郡主说笑了。

锦言今日只是来为皇后娘娘贺寿的。所备之礼也只是一片赤诚之心罢了，不敢与各位的国色天香相提并论。”

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将自己放在了最低的位置。

那李郡主憋了一肚子的刻薄话却无处发泄，只能冷哼一声，悻悻作罢。

苏锦言被引至一个偏僻的角落落座。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整个宴会场。

她看到了主位上与皇后谈笑风生的二皇子妃。看到了坐在另一侧脸色依旧有些阴沉的淑妃。

最后，她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宾客席中一个身穿异域服饰，鹰鼻深目，气质阴鸷的中年男人身上。

那，就是西凉国使团的正使，拓跋宏。

宴会正式开始。

各府的贵女们争奇斗艳，将一盆盆精心培育的珍奇罕见的名花呈到了皇后的面前，有花开并蒂的“同心牡丹”，有色分五彩的“锦绣杜鹃”。

终于，轮到了苏锦言。

在所有人好奇的、探究的目光中，她捧着那个古朴的紫檀木盒，缓缓地走到了大殿中央。

“臣女苏锦言，贺皇后娘娘凤体康泰，千秋万福。”她跪倒在地，声音清越，“臣女偶然得了一株北地奇花，名曰‘墨玉冰心’。

听闻此花有灵，只为至诚至孝之人方才绽放。今日特借此花，以表臣女对娘娘的拳拳敬慕之心。”

她这番话说得极其巧妙，既抬高了这株花，更是将皇后捧到了“至诚至孝”的道德高地之上。

皇后的脸上果然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她笑道：“哦？还有这等奇花？呈上来，让本宫瞧瞧。”

苏锦言打开了盒盖。

“嘶——”

整个凤仪宫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株花的绝世容光给牢牢地吸引住了，那墨玉般的花瓣，那冰晶般的花蕊，美得不似凡间之物。

“果然是奇花。”皇后也忍不住赞叹道。随即她又发现了一丝不妥，“只是，这花蕊为何含苞未放？”

苏锦言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了那个装着她亲手调制的“龙涎香”的香盒。

“回娘娘，此花至寒，需以至阳至纯之香方能唤醒。”

她将香料放入了宫人端来的金鹤香炉之中。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清冷而悠远的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宫苑。

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那株“墨玉冰心”冰晶般的花蕊竟然缓缓地一瓣一瓣地舒展开来！

在那漆黑的花瓣的映衬下，那绽放的冰心仿佛凝聚了天上所有的星光，璀璨夺目，耀眼得让人无法首视。

满座皆惊！

然而，苏锦言的眼睛却没有看那株花，也没有看龙椅上那龙颜大悦的皇后。

她的目光像两道最锋利的、经过了精准计算的利剑，在那一瞬间，死死地锁定了宾客席中的一个人。

西凉国正使，拓跋宏。

她清晰地看到，就在那花开的、香气最浓郁的一刹那，拓跋宏那张素来阴鸷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诧异与惊疑。

随即，他的目光像被火烫了一下，下意识地飞快地瞥向了另一个方向。

他看的不是二皇子，也不是三皇子。

他看的，是从始至终都端坐着，脸上带着温厚笑容的——太子，楚天启！

苏锦言的心在这一刻彻底沉了下去。

她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最后的答案。

就在这满殿的赞叹声中，一名小宫女忽然神色慌张地从殿外跑了进来，她扑倒在皇后脚边，声音凄厉地哭喊道：

“娘娘！不好了！永和宫的德妃娘娘……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