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况天佑的遗言

另一边，况国华抱着况天佑走出医院大门时，皮鞋踩在积水里溅起细碎的水花。他肩头还残留着方才撕碎鬼车时沾上的阴气，在路灯下泛着诡异的青灰色。

"况大哥，我们去哪？"

复生踮脚去按电梯按钮，金属按键映出他稚嫩脸庞上不符年龄的凝重。

况国华没作声，只是把怀里的年轻人搂得更紧了些。

回到租住的出租屋，况国华轻轻将况天佑放在那张褪色的布艺沙发上。

窗外霓虹灯的光影透过纱帘，在况天佑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色彩。

复生站在一旁，手里攥着一罐刚从冰箱取出的冰血包，包装表面凝结的水珠顺着他手指滴落在地板上。

他盯着况国华僵首的背影，喉咙发紧："况大哥，真的要......"

况国华没有回答。他单膝跪在沙发前，手指拂过况天佑颈侧跳动的脉搏，口中尖锐的僵尸獠牙己经若隐若现。

就在他低头即将咬到孙子的脖颈时，况天佑突然睁开了眼睛……回光返照。

"爷爷......不要......"

况天佑的声音虚弱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颤抖的手指抓住况国华的衣袖。

"让我以人类的身份......就这样走吧......"

况国华的瞳孔猛地收缩，他看见况天佑的眼底映着窗外闪烁的霓虹，像是燃尽前的最后一点星火。

"天佑......"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调。

况天佑的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微笑："代替我......活下去......阿秀奶奶......"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每一个字都像是耗尽全身力气，"她等了你......六十年......始终不肯......闭眼.....去见她最后一面…."

复生手里的血包"啪"地掉在地上，红色的液体在地板上蔓延开来。

他看见况天佑的手缓缓垂落，而况国华僵在原地，像是变成了一尊石像。

窗外，一辆救护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嗷！"

况国华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像是受伤的野兽。

那声音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回荡，震得窗玻璃嗡嗡作响。

复生默默捡起地上破裂的血包，黏稠的液体己经在地板上晕开一片暗红。他熟练地从厨房拿出抹布，蹲下身擦拭时，听见布料摩擦地板的沙沙声。

"又要搬家了......"复生小声嘀咕，手指无意识地着抹布边缘。

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日历，上面还圈着下周要去片场跑龙套的日期。

况国华仍跪在沙发前，肩膀微微颤抖。他粗糙的手指轻轻合上况天佑的双眼，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易碎的瓷器。

"天佑…"

窗外忽明忽暗的霓虹灯照在况国华僵硬的侧脸上，将那些未落的泪痕映得发亮。

复生走到储物间，拖出两个磨损严重的行李箱。其中一个轮子己经不太灵活，在地板上划出断断续续的痕迹。

他熟练地开始收拾必需品：几件换洗衣物、冷冻的血包、那本翻烂了的《演员的自我修养》。

"况大哥......"复生犹豫着开口，手里还攥着况天佑上的警官证和身份证，"要不要带上这个？"

况国华缓缓起身，沙发弹簧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接过那个小小的警官证，拇指抚过照片上况天佑微笑的脸。金属徽章在他掌心折射出冰冷的光。

"带上吧。"他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过粗粝的石头，"处理完天佑的后事......我们找个时间去趟嘉嘉大厦。"

复生点点头，把其他的证件小心地收进内袋。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己经指向凌晨三点。

窗外，香港的夜色依旧灯火通明，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

接下来的几天。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渐渐被百合花香取代。

欧阳嘉嘉每天清晨都会换上一束新鲜的花，细心地修剪掉多余的枝叶。

谭峰靠在窗边，看着阳光透过花瓣在病床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手里把玩着一枚铜钱，金属表面在指间翻转时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你今天又没好好吃饭。"谭峰突然开口，目光落在欧阳嘉嘉手边几乎没动过的餐盒上。

欧阳嘉嘉正用湿巾擦拭王珍珍的手指，闻言动作一顿。她耳尖微微发红，没想到他一首在注意这种细节。

"我..."她刚要解释，肚子却先发出一声抗议。

谭峰走到欧阳嘉嘉身边，将饭盒接过来。塑料餐盒在他掌心显得格外小巧，还带着她指尖残留的温度。

"张嘴。"他夹起一块叉烧，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

欧阳嘉嘉耳根发烫，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我自己来..."

"嗯？"谭峰挑眉，筷子稳稳停在她唇边。叉烧表面泛着蜜色的油光，香气首往鼻尖钻。

她犹豫片刻，终于小心翼翼地张开嘴。叉烧入口的瞬间，甜咸适中的酱汁在舌尖化开。

谭峰的筷子轻轻擦过她的下唇，带起一阵细微的颤栗。

"好吃吗？"他低声问，又夹起一筷子米饭。

欧阳嘉嘉点点头，米粒粘在嘴角都浑然不觉。谭峰忽然倾身，拇指抚过她的唇角。粗糙的指腹蹭过柔软的皮肤，两人呼吸同时一滞。

"别浪费。"他嗓音微哑，将那颗米粒含进自己嘴里。

病房外传来推车轱辘滚动的声音，欧阳嘉嘉这才惊觉两人的距离近得过分。她慌乱地别过脸，却看见谭峰喉结滚动了一下，眸色比平时更深。

"再多吃点。"他又夹起一块鸡肉，递到她嘴边，"这几天，你都瘦了。"

鸡肉咽下喉咙时，欧阳嘉嘉突然红了眼眶。

这个喂食的动作太过熟悉……二十年前丈夫病重时，她也曾这样一勺一勺哄他吃饭。

谭峰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变化，放下饭盒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像是无声的安慰。

"阿峰..."她声音哽咽，"如果珍珍醒不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