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警徽之下，暗流涌动

呜哇——呜哇——！！

刺耳的警笛声如同冰冷的绞索，死死勒住了清晨的苏家老宅。红蓝光芒如同探照灯，穿透厚重的窗帘缝隙，在苏晚苍白的脸上投下冰冷急促的光斑，也照亮了房间里弥漫的尘埃和尚未散尽的阴冷气息。

门外的走廊早己乱成一团。新上任的临时管家刘伯，一个平时还算稳重的老人，此刻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在拍打主卧的门：“老爷！老爷您醒醒啊！外面…外面全是警察！荷枪实弹！把咱家围得水泄不通！说是…说是要请大小姐去协助调查！这可怎么办啊！”

主卧内没有任何回应。苏正鸿昨夜被唐文渊强行吊住一口气后，便陷入了深度昏迷，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整个苏家，一夜之间天塌地陷，彻底失去了主心骨。

苏晚静静地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警笛的嘶鸣如同重锤敲打着她的耳膜。她红肿的眼中，迷茫和悲伤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被冲刷后冰冷的滩涂。沧溟老祖那句“两清”和彻底沉寂的意志，像一道无形的闸门，隔断了昨夜那毁天灭地的风暴。此刻，回归的只有她自己——一个伤痕累累、孱弱不堪，却又被强行塞入了太多真相与力量的躯壳。

她缓缓站起身，双腿因为虚弱和久坐而微微发颤。她没有理会门外刘伯的哭喊和越来越近的、沉重的脚步声。她走到窗边，用尽全力，猛地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哗啦——！

刺目的晨光瞬间涌入，将房间的昏暗驱散殆尽，也刺痛了她红肿的眼睛。她眯起眼，适应着光线，看向窗外。

老宅那象征威严的雕花铁艺大门外，此刻停满了闪烁着红蓝警灯的警车。穿着深蓝色制服、神情冷峻的警察们拉起了明黄色的警戒线，将整个苏家老宅与外界隔绝。更多的警车封锁了道路两端，气氛凝重肃杀。几辆没有标识的黑色越野车停在稍远处，车窗贴着深色的膜，如同沉默的猛兽。一些穿着便衣、气质精干的人影在警戒线外围聚拢，低声交谈着，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苏家这栋在晨曦中依旧华丽却透着死气的宅邸。

“砰！砰！砰！”

沉重的敲门声在她房间外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苏晚小姐！我们是江城公安局刑侦支队的！请开门！配合调查！” 一个中气十足、带着金属般质感的声音穿透门板。

苏晚深吸一口气，清晨微凉的空气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涌入肺腑，却无法驱散胸腔内那沉甸甸的冰冷与窒息感。她转过身，走到门边，没有犹豫，拧开了门锁。

门外站着三个人。

为首的是一名约莫西十多岁的中年警官，面容刚毅，线条如刀削斧凿，眼神锐利得如同鹰隼，正是刑侦支队长陈正国。他穿着笔挺的警服，肩章上的警徽在晨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他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名年轻警员，男警员身形健硕，目光警惕；女警员面容清秀，眼神却同样锐利，手中拿着记录本。

当苏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陈正国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瞬间聚焦在她身上。眼前的少女，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脸色苍白如纸，眼睛红肿，明显哭过。整个人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脆弱。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甚至有些楚楚可怜的少女，却与昨夜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那个如同人间地狱般的地下实验室、以及监控中那个模糊却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闯入者身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巨大的反差，让陈正国心中疑云更重，警惕性提到了最高。

“苏晚小姐？” 陈正国开口，声音沉稳有力，带着职业性的压迫感，“我是江城公安局刑侦支队长陈正国。昨夜城南永鑫生物制药厂发生特大爆炸案及重大恶性案件，现场发现大量证据，需要你协助我们调查，了解一些情况。请跟我们回局里一趟。” 他的话语干脆利落，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目光如同无形的锁链，牢牢锁住苏晚的表情变化。

“永鑫生物…爆炸…” 苏晚低声重复，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她抬起红肿的眼睛，迎向陈正国那仿佛能洞穿人心的锐利目光，眼神中没有预想中的惊慌失措，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 陈正国身后的年轻男警员皱起眉头，语气带着一丝质疑，“苏晚小姐，我们掌握的证据显示，你与永鑫生物及其负责人存在密切关联。而且，根据可靠线报，昨夜爆炸发生前，有人看到你出现在永鑫生物厂区附近！这你怎么解释？”

“解释？” 苏晚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微弱的、带着自嘲的弧度，眼神空洞地望着陈正国肩上的警徽，“我一个连家门都很少出的…废物，能解释什么？”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针一样刺人，带着对自身处境的清醒认知和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陈正国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少女的反应…太奇怪了。这种平静，不像是伪装出来的无知，更像是一种…被巨大变故冲击后的麻木，或者…更深沉的伪装。

“苏晚小姐，配合警方调查是每个公民的义务。” 陈正国向前踏了一小步，无形的压力更甚，“昨夜苏家内部似乎也发生了重大变故。你的祖父苏正鸿先生目前昏迷，父亲苏振国先生也身中剧毒，正在抢救。作为苏家目前唯一清醒的核心成员，你难道不想知道真相？不想为你的家人做点什么？”

他试图用亲情触动对方，同时紧紧盯着苏晚的眼睛，捕捉任何一丝情绪的波动。

“家人？” 苏晚身体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这个词像一把烧红的刀子，狠狠戳进她尚未愈合的伤口。祖父的伪善、父亲的冷漠、林美凤的恶毒…昨夜血淋淋的真相碎片再次在脑海中翻涌。她猛地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楚，才勉强压下喉头翻涌的苦涩和恨意。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抬起头，眼神变得更加空洞，仿佛蒙上了一层冰壳：“他们…自有他们的因果。我…无能为力。” 语气淡漠得如同在谈论陌生人。

“你！” 年轻男警员被这冷漠的态度激怒，刚要开口，被陈正国一个眼神制止。

“苏晚小姐，无论你是否知情，昨夜发生在永鑫生物的案件性质极其恶劣，涉及大规模非法拘禁、人体实验、剧毒物质泄露！己经造成多人死亡！社会影响极其严重！” 陈正国的语气陡然转厉，如同出鞘的利剑，“我们调取了厂区外围监控，爆炸发生前，确实有一个与你体貌特征高度吻合的人影潜入厂区！这一点，你如何解释？难道你要说，那只是巧合？！”

监控…潜入…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沧溟老祖行动时，竟然被拍到了？虽然只是模糊人影，但在这个节骨眼上，无疑是致命的指向！

巨大的压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感觉呼吸变得困难，眼前阵阵发黑。体内的虚弱感如同跗骨之蛆，侵蚀着她的意志。她下意识地想后退，想逃避，想回到那个黑暗的角落蜷缩起来…

就在这时！

一个冰冷、沙哑、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声音，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地在她灵魂深处炸响！是沧溟老祖！那沉寂的意识似乎被外界的强烈刺激短暂唤醒了一丝！

“蝼蚁…挺住！”

“莫信…苏家…律师…”

“他们…亦是…毒蛇…”

声音断断续续，带着难以言喻的虚弱和一种洞悉阴谋的冰冷警告，瞬间即逝，如同幻觉！

但苏晚的身体却如同被电流击中般猛地一僵！莫信苏家律师？亦是毒蛇？！

就在她心神剧震、陈正国目光如炬即将再次施压的当口——

“等等！陈队长！请等一下！”

一个急促却带着精英式沉稳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

只见一个穿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提着黑色真皮公文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快步走来。他戴着金丝眼镜，面容儒雅，眼神却精明锐利。他身后还跟着两名同样西装革履、神情严肃的助手。

来人正是苏家常年合作的金牌律师团首席——宋文博。在苏家风雨飘摇之际，他如同及时雨般出现了！

宋文博快步走到陈正国面前，脸上带着职业化的、恰到好处的凝重和一丝不容侵犯的威严。他亮出律师证，声音清晰有力：“陈队长，我是苏晚小姐的代表律师，宋文博。根据我国法律，在未确定我的当事人有明确犯罪嫌疑之前，你们无权强行带她回警局问话！尤其是，我的当事人目前精神状态明显不佳，且苏家刚刚经历了重大变故！你们警方如此兴师动众，围堵民宅，是否程序失当？！是否考虑过对我当事人造成的二次伤害？！”

他语速极快，逻辑清晰，每一句话都首指警方可能的程序漏洞，带着强大的压迫感，瞬间将矛头转向警方。

陈正国眼神一凝，锐利如刀的目光迎上宋文博：“宋律师，我们依法传唤苏晚小姐协助调查，程序完全合法！昨夜永鑫生物的案子，性质之恶劣远超你的想象！苏晚小姐作为关键关联人，必须接受问询！至于精神状态…” 他目光转向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苏晚，语气稍微放缓，却依旧坚定，“我们局里有专业的医生和心理专家。宋律师若担心，可以陪同前往。”

“陪同？” 宋文博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语气却依旧沉稳，“陈队长，我的当事人昨夜经历了什么，想必你们警方也清楚一二！她现在是苏家唯一的希望！在苏正鸿先生和苏振国先生情况不明之前，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方式，对她进行不必要的干扰和刺激！这是对她基本人权的保护！如果你们坚持，我会立刻向市局、甚至省厅申诉！并保留追究你们警方在此事上过度执法责任的权利！”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寸步不让，瞬间将现场气氛推向了剑拔弩张的顶点！

陈正国脸色沉了下来。宋文博是江城有名的铁嘴律师，背景深厚，他这番义正言辞的抗议和威胁，确实让警方陷入了被动。强行带走苏晚，程序上虽然说得通，但面对苏家这样的豪门和宋文博这样的对手，后续的麻烦和舆论压力会非常大。

苏晚站在门口，身体微微颤抖，如同狂风暴雨中飘摇的小草。她看着眼前对峙的警徽与律师，听着宋文博那看似保护实则充满算计的言辞，脑海中回荡着沧溟老祖那断断续续的警告：“莫信…苏家…律师…他们…亦是…毒蛇…”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脊椎骨窜遍全身，远比窗外的晨风更加刺骨。

她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个巨大的漩涡边缘，警方的调查、苏家的崩塌、黑曼巴的逃脱、以及宋文博这看似援手实则深不可测的“律师”…无数暗流汹涌澎湃，随时可能将她这艘脆弱的小船彻底吞噬！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陈正国肩上的警徽，那象征着秩序与正义的光芒；又扫过宋文博镜片后精明的眼神，那隐藏在儒雅外表下的深潭；最终，落在自己苍白瘦弱、微微颤抖的手掌上。

力量…真相…活下去…

她需要什么？她能相信谁？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时刻，宋文博忽然转向苏晚，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温和关切、甚至带着长辈般痛心的表情，他放柔了声音：

“晚晚，别怕。宋叔叔在这里，没人能强迫你做任何事。你受委屈了，苏家对不起你，我们都知道。现在，跟宋叔叔走，我们先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休息，理清头绪。剩下的事情，交给宋叔叔来处理，好吗？”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带着一种看似无害的引导和掌控。

苏晚看着那只伸向自己的、保养得宜的手，又想起昨夜林美凤疯狂嘶吼时提到的“协议”、“毒药”、“蚀骨钉”…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瞬间涌上喉头！

她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宋文博的手，身体因为虚弱和激动而晃了晃。她抬起头，红肿的眼睛死死盯着宋文博，那眼神不再空洞，而是充满了警惕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清醒，声音嘶哑而清晰地响起：

“宋律师…苏家的律师…”

“二十年前…我娘亲签的那份‘卖身契’…”

“上面…也有你的签名…作为见证律师…对吗？”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狠狠炸响在走廊之中！

宋文博脸上的温和关切瞬间凝固！金丝眼镜后的瞳孔猛地收缩！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陈正国锐利的目光如同闪电般射向宋文博！走廊里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