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隔离病房，冰芯微澜

冰冷的消毒水气味，如同粘稠的液体，无孔不入地渗透进鼻腔。惨白的灯光从天花板毫无感情地洒落，将江城中心医院特设的“特殊隔离观察室”映照得如同无菌的囚笼。墙壁、地板、甚至门把手，都覆盖着一层光滑、易于清洁的复合材质，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厚重的防弹玻璃将房间分隔成内外两部分，玻璃上贴着单向透视膜，从外面可以清晰看到里面，而从里面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自身扭曲的倒影。

苏晚躺在房间中央那张狭窄的病床上，身上连接着数不清的管线。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而冰冷的“嘀…嘀…”声，屏幕上跳动着代表生命体征的曲线。氧气面罩覆盖着她大半张苍白的脸，每一次呼吸都在透明的罩壁上留下短暂的白雾。她的手腕和脚踝被柔软的束缚带固定在床沿，既防止她无意识挣扎伤害自己，也杜绝了任何“异常”行为发生的可能。

她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浓重的阴影，如同疲惫的蝶翼。左臂内侧，那三个暗紫色的蚀骨钉疤痕，此刻被一层特制的、泛着微弱蓝光的透明生物凝胶严密覆盖着。凝胶下，疤痕周围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泽，如同蛰伏的毒蛇。

隔离室外的小观察间内，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

陈正国站在单向玻璃前，双手抱臂，眉头拧成一个死结，锐利的目光如同探针，穿透玻璃，死死钉在病床上那具单薄的身影上。他身边站着李晴，法医的脸色同样凝重，手中拿着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的检测报告，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穿着全套白色防护服、戴着护目镜和N99口罩的医疗小组组长，方医生，正指着旁边一块显示着复杂生物能量图谱的屏幕，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有些沉闷，却充满了专业性的焦虑：

“陈队，李法医，情况比预想的更复杂。病人的基础生命体征目前稳定，但极度虚弱，重度营养不良，多种器官功能处于临界值。最棘手的是…” 他指着屏幕上一条剧烈波动的、代表“未知生物能量波动”的紫色曲线，“我们持续监测到她左臂疤痕区域，间歇性地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的、但性质极其诡异的能量辐射！这种辐射…我们现有的仪器无法完全解析其构成，但它对周围环境具有明显的低温侵蚀效应！距离疤痕十厘米范围内，温度会瞬间下降3-5摄氏度！而且…”

方医生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我们在她血液和表皮脱落物中，检测到了与永鑫生物地下实验室‘Z-01’复制体组织样本中…完全一致的、非自然生成的遗传污染标记！浓度虽然极低，但确实存在！”

“污染标记？！” 陈正国猛地转头，眼神如刀锋般刺向李晴，“李晴，你之前在现场的推测…”

“初步证实了。” 李晴的声音干涩，她将手中的报告递给陈正国，“隔离病房内的空气微粒、病床接触面、甚至束缚带表面，都检测到了极其微量的、与苏晚左臂疤痕散发能量同源的‘低温能量残留粒子’。这种粒子…与永鑫生物那些被瞬间冰封的守卫、仪器上残留的毁灭性能量，在‘核心频率’上表现出99.7%的吻合度！”

她深吸一口气，镜片后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陈队，这不是巧合。苏晚…她本身，很可能就是那个未知的、拥有瞬间冰封能力的‘闯入者’的能量源！或者说…她本身就是一个尚未完全稳定、极度危险的‘人形污染源’！那三个疤痕…就是能量泄露的端口！”

“人形污染源？！” 饶是陈正国身经百战，也被这个结论震得心头剧颤！他猛地看向玻璃内昏迷的苏晚，眼神无比复杂。这个看似脆弱不堪的少女，竟然是昨夜那场如同神魔降临般风暴的核心？！这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极限！

“那她…有没有可能…控制这种力量？” 陈正国艰难地问出关键问题。

方医生苦笑摇头：“完全未知。从生理学角度看，她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这种层级的能量释放，就像把航空发动机塞进一辆破自行车里，结果只能是车毁人亡。她现在的昏迷，很大程度就是身体自我保护机制在强行压制这种失控的能量反噬。至于意识层面…” 他看向苏晚，“我们无法评估。但根据她之前撕碎协议时的爆发状态看，情绪剧烈波动…很可能是引爆炸弹的开关！”

观察间内一片死寂。只有仪器单调的“嘀嘀”声和防护服摩擦的细微声响。

就在这时，观察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一名穿着隔离服的技术警员探进头来，脸色极其难看：“陈队！李法医！宋文博那边…出事了！”

“什么事？！” 陈正国心头一紧。

“就在十分钟前！” 警员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悸，“宋文博在临时羁押室的单人隔间里…突然…暴毙了！”

“什么？！” 陈正国和李晴同时惊呼！

“死状…极其诡异！” 警员咽了口唾沫，声音有些发颤，“没有任何外伤！没有中毒迹象！前一秒还在疯狂叫嚣着要见律师、要投诉我们，下一秒就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首挺挺地倒了下去！法医初步检查…死因…死因是…心脏骤停！但…”

他顿了顿，眼中充满了恐惧：“但是…他的心脏…法医说…就像…就像被瞬间冻成了冰块！然后…又猛地碎裂开！从里到外！碎成了…碎成了冰渣！解剖的时候…里面全是冰碴子！”

“心脏…冻成冰渣？！” 李晴倒抽一口冷气，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猛地看向隔离病房内的苏晚，又看向屏幕上那条剧烈波动的紫色能量曲线！一个恐怖的念头如同毒蛇般噬咬着她的神经：难道是…苏晚在昏迷中…无意识的力量外泄？！隔空…杀了宋文博？！

陈正国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宋文博是关键的突破口，他的死，不仅掐断了重要的线索，更坐实了对方势力的狠毒和…无所不在！而且，这种匪夷所思的死法，与苏晚的能力特征如此吻合！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某种警告？！或者…是苏晚在无意识状态下，完成了对“仇人”的审判？！

“立刻封锁消息！尸体转移最高等级生物安全实验室！等‘黑盾’的专家来接手！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包括法医科的人！” 陈正国当机立断，声音冰冷如铁，“另外，通知技术科，不惜一切代价，恢复宋文博身上所有电子设备的通讯和网络记录！查他最后联系过谁！”

“是！” 警员领命匆匆离去。

观察间内气氛更加压抑，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宋文博的离奇暴毙，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汹涌的深潭，激起了更恐怖的漩涡。

“陈队…” 李晴看着陈正国紧绷的侧脸，声音艰涩，“苏晚她…太危险了。不仅是她本身的能力，她背后牵扯的东西…宋文博的死…恐怕只是个开始。‘黑曼巴’…或者说他背后的势力…绝不会善罢甘休。我们…我们真的能控制住局面吗？万一她再次失控…”

陈正国沉默着，目光再次投向玻璃内昏迷的苏晚。少女苍白的脸在氧气面罩下显得如此脆弱无害，仿佛一碰即碎的琉璃。然而，就在这具看似脆弱的躯壳内，却沉睡着足以冻结心脏、撕裂现实的恐怖力量，以及…可能来自域外的污染之源。

“控制？” 陈正国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决心，“控制不了，也要控制。她现在是唯一的活线索，也是最大的‘钥匙’。通知‘黑盾’，提高应对等级。另外…” 他眼中闪过一丝锐芒，“联系国安那边，启动‘深蓝档案’最高权限，我要苏家，尤其是叶婉清和叶家所有的资料！掘地三尺，也要挖出来！”

……

隔离病房内。

仪器规律的“嘀嘀”声如同催眠的鼓点。冰冷的束缚感从手腕脚踝传来，提醒着苏晚自身的处境。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混沌中沉浮，如同溺水之人。

剧痛…蚀骨的剧痛己经退去，留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空虚和冰冷。灵魂仿佛被撕裂过，又被强行粘合，布满裂痕。沧溟老祖那冰冷庞大的意志，如同退潮般彻底沉寂下去，只留下无尽的死寂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被抽空了支撑般的虚弱感。

‘蝼蚁…挺住…’

‘痛…是力量…的钥匙…’

那冰冷沙哑的、如同来自九幽的回音，在意识的碎片中反复回荡。

钥匙…

力量…

在灵魂的废墟中，一点微弱的意识火苗艰难地摇曳着。苏晚“感受”到了。不是用眼睛，不是用耳朵，而是用那被剧痛淬炼过的、更加敏锐的…灵魂触角。

她“感受”到左臂内侧那三个疤痕的位置。那里不再仅仅是疼痛的根源，更像三个…冰冷的漩涡！漩涡深处，沉淀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万载玄冰般精纯而狂暴的能量！那能量如同沉睡的凶兽，带着毁灭的气息，却也蕴含着…一种令她灵魂深处都为之悸动的、绝对的掌控感！

她尝试着，用那微弱到近乎虚无的意识火苗，小心翼翼地“触碰”其中一个冰冷的漩涡边缘。

嗡…

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寒意，如同最纤细的冰丝，顺着她的意识，从漩涡中被悄然牵引出来！这丝寒意流经她残破的经脉，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却并未失控，反而让她混乱的意识为之一清！

成功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和…微弱的狂喜，瞬间冲散了部分虚弱！她真的…引动了一丝那属于沧溟老祖的力量？！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这感觉…如此真实！

就在这时——

病房外，观察间似乎传来了脚步声和刻意压低、却依旧能穿透玻璃的交谈声。

“…宋文博的尸检初步报告出来了…” （一个陌生的男声，带着凝重）

“…心脏组织…完全性低温碎裂…内部结构…如同被瞬间急冻…然后遭受巨力撞击…” （是李晴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

“…能量残留分析…指向明确…与‘Z-01’及病房内目标…同源…” （另一个冷静的分析声音）

“…‘黑曼巴’…报复…警告…” （陈正国低沉而压抑的声音）

宋文博…死了？

心脏…冻成冰渣？

同源能量…警告？

破碎的信息如同冰冷的子弹，瞬间击穿了苏晚刚刚凝聚起来的一丝清明！巨大的惊骇和一种无法言喻的冰冷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是他…是沧溟老祖做的吗？在她昏迷的时候？隔空…杀了宋文博？！

还是…她自己在无意识中…引动了那恐怖的力量？！

就在这心神剧震、意识再次濒临混乱的边缘——

嗡！

她左臂那被生物凝胶覆盖的疤痕处，那三个冰冷的能量漩涡仿佛受到了她剧烈情绪波动的刺激，猛地一颤！一股远比刚才强烈数倍、带着毁灭气息的寒意，如同挣脱牢笼的凶兽，不受控制地沿着她刚才尝试引导的路径，轰然爆发！

“呃…” 苏晚闷哼一声，身体在束缚带下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心电监护仪发出尖锐的警报声！屏幕上代表生命体征的曲线瞬间紊乱！

覆盖在疤痕上的生物凝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一层厚厚的白霜！并且发出细微的、不堪重负的“咔嚓”声！

一股肉眼可见的、带着冰晶颗粒的白色寒流，以她的左臂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病床周围的温度瞬间暴跌！心电监护仪的屏幕表面甚至开始凝结冰花！

“不好！能量泄露加剧！温度骤降！” 隔离室外的警报灯瞬间爆闪！方医生的惊呼声透过扩音器传来！

“镇静剂！快！最大安全剂量！” 陈正国的怒吼声响起！

冰冷的针剂，带着强制沉睡的力量，迅速注入苏晚的静脉。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深渊的前一秒，苏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强行将意识沉入左臂那狂暴的能量漩涡！不再是引导，而是…压制！如同用一根脆弱的稻草，去堵住决堤的冰河！

奇迹般的，那失控爆发的寒意，竟然在她这微弱却无比执拗的意志压制下，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虽然只有一瞬，但那狂暴的寒流如同被无形的堤坝阻挡，扩散的势头猛地一缓！

紧接着，镇静剂的药力如同汹涌的潮水般袭来，将她的意识连同那狂暴的寒意，一同拖入了无边的黑暗。

病房内，失控的寒流缓缓平息，温度开始回升。警报声停止。只留下仪器重新规律的“嘀嘀”声，以及病床上少女苍白如纸、昏迷不醒的面容。

隔离室外，所有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陈正国死死盯着玻璃内恢复平静的苏晚，眼神无比复杂。刚才那短暂的能量失控和…紧随其后那不可思议的、仿佛被强行扼制住的平息…绝非偶然！

这个女孩…她体内那恐怖的力量，与她自身的意志之间…似乎正在发生着某种…危险的、不可预测的角力！

而宋文博那被冻碎的心脏，如同一个巨大的、血淋淋的问号，悬挂在每个人的心头。那究竟是来自“黑曼巴”的报复？还是…来自这隔离病房内，无意识的审判？

风暴的漩涡，正以这个少女为中心，加速旋转。而深埋于地下的毒蛇，其反噬的獠牙，己然染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