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昭昭（四）

昭昭和姨妈坐在炕沿儿上说话，见三个男人进来，赶紧起身下地。徐有说和宝花王脱鞋上炕，小癸死活不上去，说打小就没有坐炕上的习惯。昭昭悄悄拉拉小癸的袖子，示意他出去说话。

爱玉大声嚷道：“想说什么就说，那是你哥，怕什么？”

昭昭红了脸，转身出去。江离赶紧推了小癸一把，让他跟上。

如心小声骂道：“死爱玉！那么大嗓门儿干啥？昭昭不得适应几天吗？”

小癸跟昭昭来到西屋。这里平时不住人，地上堆些杂物，炕墙上也没有贴墙围，不过炕席还是干干净净的，炕上放着小炕桌，上面放着几年前的老黄历和一本翻烂的《三字经》。炉子里没有生火，屋里有些冷。

昭昭低头说：“我压根儿不记得有个哥，好像也没人说起过你。”

小癸道：“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有你这个妹妹。”

昭昭道：“你……你会不会一会儿就走？”

小癸不知道怎么回答，说道：“也许吧。不过以后有空儿就会来，常来看你和姨妈。”

昭昭眼神一下黯淡许多：“不能住两天吗？就两天！这屋里稍微拾掇拾掇，生上火就能住。家里也有铺的也有盖的，你急着回去做什么？听姨妈说，你不是一个人吗？”

小癸笑道：“我一个大男人，住这里也不方便！再说还有江离呢，我不得把人家送回去？”

昭昭道：“还是生分！我是你妹子，那边是你姨妈，有什么不方便的？江离姐姐跟我和姨妈一起睡，行不行？”

小癸想想说道：“一会儿问问徐先生他们，要是没事，我今天不走了。江离想住就住下来，不想住我把她送回去再过来。”

昭昭立马高兴起来：“明天也不许走！我要让老肥、粉条他们看看，我也有哥，看他们还敢欺负我不！”

小癸道：“他们经常欺负你？”

昭昭道：“好像是吧，不过不说他们了，我以前有病，也怨不得他们，现在我病好了，谅他们以后也不敢！哥，你好像跟爹不对付？”

小癸道：“也谈不上，我刚知道他，这么多年毫无音信，感情自然谈不上。”

昭昭道：“那毕竟是爹！”

小癸道：“我知道，有些事慢慢来吧。对了，我明天带你出趟门，想去吗？”

昭昭笑逐颜开：“当然想去，跟姨妈……跟我娘说一声，娘肯定答应！去哪里？”

小癸道：“去广胜寺！”

昭昭迟疑道：“那里是不是全是和尚？”

小癸道：“不去和尚庙里，哥带你去个好地方！”

下午吃的饺子。爱玉帮着包好饺子就走了，一家人和徐有说、江离都围坐在炕上。王如心拿来一坛汾阳烧酒，给每人倒了一盅，连宝花王面前也倒上了。

宝花王皱起眉头，求助地看着徐有说，徐有说笑而不语。

王如心骂道：“看什么看？爹都当不好还当什么和尚！那个佛祖就不是个……呸呸呸！掌嘴！今天不能骂佛祖！佛祖自然是好的，可惜好好的经都让你们这些臭和尚念坏了！躺柜上有镜子，自己去照照看是不是歪嘴和尚！”说着自己先噗嗤笑了：“今天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阴天黑的早，刚吃过饭，屋里己经有些昏暗。徐有说和宝花王辞别王如心出门，小癸追上去说：“我送你们一段儿。”徐有说笑道：“你小子这么好心？是有什么事吧？”小癸笑道：“走，路上说。”

三人下了一道长坡，己到了小北门外。徐有说和宝花王没有进小北门，而是顺着官道往北走。

小癸道：“我在想，昭昭还需要恢复一段时间，这中间最忌讳受到刺激和惊吓，对不对？”

宝花王问道：“你想说什么？”

小癸道：“金光明那些秃驴前些日子还来过，如果我们不在的时候他们又来怎么办？”

徐有说停下来说：“你想让她们搬家？王如心恐怕不会同意。看得出她在村里人缘不错，跟那个程爱玉更是好得一个人似的，你想她能舍得离开？”

“舍不得也得舍！”小癸道：“再说只是暂时离开，等昭昭恢复稳定了就回来，而且说不定到那时候我们己经把无咎老贼给办了！”

宝花王道：“你想让她们搬到哪儿？”

小癸说道：“一个是酸枣岭，只是山上没邻居，再一个就是半塔村，养父的房子闲着也是闲着。”

徐有说沉吟道：“半塔村好一些，只是别人也容易找到，那和在这里有什么区别？要我说，干脆去神仙洞，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有老妙通镇在那里，就算真语者自己要去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神仙洞在柴瞿炭窑北边，那里可以说是小癸下山以来住的最多的地方，洞主叫妙通，手下有几十号人。柴瞿是炭窑和山庄的掌柜，但妙通才是背后真正当家的。

小癸笑道：“我也想过，可一想里面全是男人，不大方便。”

徐有说道：“江离没在那儿住过？有妙通在，哪个兔崽子敢作死？只要王如心不多心，再没更好的地方！最好让昭昭拜妙通为师，一切更顺理成章了。”

宝花王道：“学武年纪太大了！”

徐有说道：“也不是非要练成什么不得了的高手，就是强身健体也不错！”

小癸笑道：“好！我回去好好跟姨妈说说，最好能说动她。”

临走前，宝花王看着小癸说道：“我过两天去西域，昭昭和如心姨妈就交给你了。”

小癸问道：“这个时候去西边干什么？”

这是父子俩第一次正式说话。

宝花王说道：“有些事不得不去做，晚做不如早做！好了，走了，照顾好自己。”

宝花王和徐有说一起走了，小癸站在路边，一首到看不见他俩的身影才往回走。

回到姨妈家，一群人正在院里盘行军炉，小癸看了一眼，见周围人指指点点议论他，赶紧回到屋里。

屋里除了程爱玉外还有几个女人，一见小癸进来，哗啦一下围了上来，纷纷说：“这就是小映吧？长得好排场啊！”“像！跟他娘一个模样儿！”“男人女相，大富大贵之相！”“说啥呢？哪里就女相了？”“唉！多有出息的孩子，如意没有享福的命啊！”七嘴八舌，一时让小癸觉得无地自容。

爱玉开始把人往外轰：“都走都走，都出去干活，插不上手的各回各家，把人吵死了！我也走，我家的鸡窝还没关呢！人家孩子刚回来，昭昭也得早点儿歇着，快走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