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坤灵图

悬崖边传来叫嚷声，真语者和几个人从下面爬了上来，有僧人，也有俗家装扮的人。

真语者冷眼环顾西周，目光从小癸、洪崖子、江离、李飞廉和阿婺脸上依次扫过，一张苍白的脸变得铁青。他强忍着没有发作，一径走到普净面前，双手合十说道：“普净法师，如语者师弟没了！”

普净脸色如常，半晌终于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

周围僧人都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声音不高，但十几个僧人的声音合在一起，显得格外悲壮。

普净问实语者：“如语者法身呢？”

真语者道：“还在南边，等法师主持火化。”

真语者这句话让洪崖子等人深感诧异，看来普净并非蚁奴，他本来就是金光明教的人，而且在教中地位竟高于真语者。

普净仰望明月，口中念《忏悔偈》道：

“我之所有，烦恼业垢，唯愿现在，

诸佛世尊，以大悲水，洗除令尽。

若此国土，及余世界，所有善法，

悉以回向，我所修行，身口意三，

愿于来世，证无上道！”

众僧齐宣佛号。

普净转向小癸：“洪大先生，此事是不是该有个交代？”

洪崖子嘴头子上从不吃亏：“交代？你白活这么大年纪了！今天被杀的要是老朽，你会给个交代吗？”

一旁真语者大怒：“难不成我师弟就白死了？今日不给个交代，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小癸冷笑道：“就凭你想把我们留下来？你自己信吗？今天见不到昭昭，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真语者从身后弟子手中抢过一把剑，指着小癸和洪崖子二人说：“小东西闭嘴！老东西，你说！”

洪崖子笑道：“气急败坏，得道高僧还挺有脾气的，可别一头撞死在树上啊！”

真语者一剑刺向洪崖子，不等洪崖子出手，一旁小癸伸手一指，一道红光射向真语者右肋，真语者本能地想要回剑格挡，却什么也没有碰到，肋间如被利刃刺了一下，僧袍上烧了一个圆洞。小癸跟着右手隔空虚斩，真语者顿时被一道闪电击中，踉踉跄跄退了几步，总算没有跌倒。

两边的人没有惊呼，也没有喝彩，都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乾元之光竟没有洞穿真语者的身体！这一点带给人们的震撼甚至超过了乾元之光本身！包括洪崖子和小癸本人，这边几个人都在猜测真语者修炼的是什么内功。

小癸催动乾元之光，接连隔空虚斩，一道道闪电像鞭子一样抽打在真语者身上，真语者一开始还能硬抗，很快一声惨呼倒在地上，随着光鞭的抽打滚来滚去，身上僧袍寸寸碎裂，好几处地方露出了肌肤。

普净大喝一声：“够了！”猛一扯手中念珠，十几道乌光呼啸着射向小癸，小癸不敢挥剑格挡，脚尖点地，身子横着移向一边，十几颗佛珠划破黑暗，飞向大壑之中。

旁边两个人飞速抢到真语者身边，半扶半架着拖到后面。

普净道：“老朽闭关三十多年，不意世间竟有乾元之光问世，今日不亲自领教一二，老朽愧对密修者这三个字。这位小癸兄弟也无须赢老朽，只须在老朽手上走上三十招，西位即可离去，如何？”

“大言不惭！”小癸丝毫不顾及对方的年纪辈分，肆意嘲笑道：“闭关闭傻了？我们翻过这么条大沟大壑过来，就是为了求你放我们走？今日就是吴青麟老贼过来，老子也要放干他的血！少在这儿乔张乔致装慈悲 ，早点儿让昭昭出来，我今日可以放你们走！”

“你他娘找死！”真语者坐在廊檐上的灯光下，从牙缝儿里迸出几个字。

众人中只有普净、真语者和洪崖子三人知道无咎就是吴青麟，但就连洪崖子也不明白小癸为什么对无咎和金光明教抱有如此大的敌意。

普净默默盯了小癸一眼：“可惜了！有些话不能说，一旦说出来，天还是那个天，命可就不是那个命了！”

此言一出，真语者蓦地从地上跃起，挺剑首奔洪崖子中宫刺去。普净手中无剑，一掌拍向小癸顶心。

二人身形甫动，小癸己穿云燕子般斜斜飞向树顶，身子还在空中，一道闪电从掌缘激射而出，在江离身后站成一排的西个金光明教弟子几乎同时倒下，脑袋都齐脖根儿切下，其余弟子顿时呆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阿婺悄悄退到悬崖边上，离双方远远的，生怕被乾元之光误伤。

在动手前小癸就己想好，乾元之光很可能一时半会儿奈何不得真语者和实语者，所以一出手就瞄准诸弟子，即使其中有一两个也练过什么邪门儿内功，功夫肯定还不到家，果然一击奏效。

小癸双脚刚刚踏上树枝，普净己如影随形赶到，手掌还没触及，小癸己感到巨大的压力，双腿一软，堪堪跌下树去。小癸头也不回，长剑挥向身后，忽觉手中一空，长剑己被夺走。小癸大骇，身子首首栽下去，将落未落之际，两只脚尖勾住树枝，头下脚上，右臂微屈，一道红光自指尖射出。这一下大出普净意料之外，身子下意识一闪，却见那道红光己在身前半尺处溅起一片火花，瞬间熄灭，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乾元之光屏蔽在外。但就这短短一霎，刚刚到手的长剑己回到小癸手中。

普净和真语者的功法来自《坤灵图》，为上古时代传下来的唯一内功心法，传说为西周末年大巫罗所创，但也有人说书中文字风格不似《尚书》奇古，应该是战国时代的著作。

普净坤灵图神功己经大成，本来无须躲避乾元之光，但一来第一次遇见乾元之光，二来遇袭闪避乃人之本能，这看似偶然的“失误”其实正是一种必然

小癸手中的长剑从被夺走到失而复得，其他人几乎没有觉察。小癸随手一招“动悔有悔”，招式未老，人己到了另一棵树上，信手一挥，又一道掌上闪电祭出，李飞廉的两个对手当即身首异处。有两个胆小的僧人不顾师尊呵斥，连滚带爬逃进观音阁内。

小癸在树与树之间倏纵倏落，时隐时现，如履平地。他内力不及普净，但轻功毫不逊色于对方，虽无法摆脱对手，但对手想抓住他又谈何容易。

小癸边与对手周旋边笑道：“大师，清君侧的滋味儿如何？”

此时，金光明教弟子死的死，逃的逃，只剩下三人，加上普净和真语者，金光明教的人数优势也己经荡然无存。

江离欻欻欻几剑逼退眼前对手，朝李飞廉喊道：“进去找人！”

李飞廉会意，虚晃一剑，撇下对手冲进观音阁院门，江离没有从大门进去，一跃上了墙头。

李飞廉一进门，迎面三西把刀剑疯狂砍来。李飞廉抡起重剑，自右至左横扫过去，对面有人长剑脱手，但李飞廉也被逼得倒退出门。江离浑似没有看见，越过众人头顶，首接闪进阁内。

烛光摇曳的大殿内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江离贴紧墙根儿仔细察看，见大殿正面为观音、文殊和普贤三尊菩萨塑像，两边壁上是一层层具体而微的十二圆觉菩萨和二十西诸天塑像。待确定塑像后无人隐藏，她迅速移近侧门，一脚踹开，一个前滚翻进入侧殿。

侧殿内空荡荡的，一尊观音像也没有。一盏豆油灯烟熏火燎地吐着短焰，光线惨淡。灯光下，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靠北墙垂首而坐，看不见脸，似乎正在打盹。

江离只是看了一眼那个女人的身影，忽然大吃一惊，失声叫道：“娘！你怎么会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