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父子对话

1

法医解剖室的灯光惨白得刺眼。

许陌强忍着福尔马林和血腥味混合的刺鼻气味，看着法医老秦用镊子从死者胃部夹出一块拇指大小的青铜残片。

"胃酸腐蚀了表面，但刻痕还很清晰。"

老秦将残片放入托盘，发出清脆的"叮"声，"这哥们临死前吞下去的，估计是什么重要东西。"

许陌戴上手套，拿起残片对着灯光观察。

即使被胃液腐蚀，那些细密的符号依然可辨——与昨晚货轮上缴获的青铜簋内壁符号如出一辙。

"死亡时间？"

"初步判断在爆炸前4到6小时。"

老秦掀开尸体胸口的Y形缝合口，"死因是专业手法的一刀毙命，心脏贯穿伤。杀手很老道，避开肋骨首接刺入心室。"

许陌看向解剖台上的尸体——港炸案中唯一的嫌犯幸存者，却在送医途中死亡。

现在想来，那辆救护车来得太快了些。

"还有更奇怪的。"老秦掰开死者的右手食指，"看这个。"

指尖有一层淡黄色的硬痂。许陌凑近闻了闻，一股淡淡的硫磺味。

"硝石反应，近期接触过火药或爆炸物。"老秦推了推眼镜，"但这位置很奇怪，像是......"

"像是经常用来测试黑火药纯度。"

许陌接过话，突然想起父亲说过，老一辈盗墓贼会用这种方法判断墓室沼气浓度。

解剖室门被推开，穆兰穿着白大褂走进来，金丝眼镜上还带着雨珠。

她看到托盘里的青铜残片时，脚步明显顿了一下。

"符号比对过了吗？"许陌问。

穆兰拿起残片，手指微微发抖："与青铜簋同源，但属于另一套组合。"

她转向老秦，"能确定残片的原始器型吗？"

"从弧度看，应该来自一件青铜觚的中段。"

老秦在电脑上调出参考图，"西周早期风格，与青铜簋年代相近。"

许陌注意到穆兰的表情变得异常凝重："有什么问题？"

"理论上，这些符号应该只出现在红山文化玉板上。"

穆兰声音干涩，"西周青铜器出现相同符号，意味着这个密码系统延续了至少三千年，这...这颠覆了所有己知的文字发展史。"

许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孙星发来的消息：「许队，罗头让你立刻回局里，国际刑警那边有紧急通报。」

他正要回复，又一条消息跳出来，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图片——

一本翻开的《天文爱好者》杂志，某页星图边缘有几个几乎不可见的铅笔标记。

许陌的心跳骤然加速。

这是父亲与他约定的联络方式，只有他们俩知道的密码。

2

监狱探视室的玻璃墙泛着冷光。

宫峻比上次见面又瘦了些，两鬓的白发更多了，但眼睛依然锐利如鹰。

他拿起通话器，第一句话就让许陌绷首了背脊。

"青铜觚的残片上有几个符号？"

许陌握紧拳头："你怎么知道——"

"几个？"宫峻打断他。

"七个，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状。"

宫峻的眼睛亮了起来，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画着什么："第七个符号是不是像一只眼睛？"

许陌回忆了一下解剖室看到的残片，缓缓点头。

"果然......"宫峻喃喃自语，随即压低声音，"听着，这不是普通的文物走私。有人在找'万器之钥'。"

"什么是万器之钥？"

"一个传说。"

宫峻的目光扫过监控摄像头，突然改用手指在桌面上敲击密码——

这是他们父子特有的交流方式，节奏对应《二泉映月》的旋律，每个音符代表一个数字，最终对应密码本的页数和字数。

许陌假装整理领带，实则全神贯注记下节奏。

宫峻敲完最后一段，突然大声说："儿子，好好工作，别惦记我。"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探视室。

回程的车里，许陌破译了父亲的信息：

「周王以亚符封不祥，万器归一则钥现。勿信穆，她父死与此有关。」

许陌的手指僵在密码本上。

父亲在警告他不要相信穆兰？这是什么意思？

他想起今早穆兰看到青铜残片时的异常反应，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

3

文物鉴定室里，穆兰正在用显微镜观察青铜簋内壁的符号。

门被推开时她吓了一跳，险些打翻试剂瓶。

"罗队。"她迅速调整表情，"检验结果还没出来。"

罗正义关上门，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

"国际刑警刚发来的预警。过去三个月，欧洲和亚洲有六位考古学家非正常死亡，共同点是他们都接触过带有类似符号的文物。"

穆兰接过文件，第一页就是张血腥的现场照片——一位白发老者倒在书房里，胸口插着一柄青铜匕首。

"瑞士伯尔尼大学的哈默尔教授，"

罗正义说，"专攻中国商周青铜器。尸检发现他死前曾用隐形墨水在手臂上写下三个汉字。"

穆兰抬头："哪三个字？"

"岐山董家。"

穆兰的手猛地一抖，文件散落一地。罗正义弯腰帮她捡拾，突然问："你认识这个董家？"

"陕西岐山的一个古董商家族，民国时期就以收藏甲骨文闻名。"

穆兰的声音有些不自然，"我养父...穆志远教授生前与他们有往来。"

罗正义锐利的目光盯着她："与宫峻父亲的死有关？"

"我不确定。"

穆兰避开他的视线，"但哈默尔这个名字很耳熟...等等！"

她突然打开电脑，调出一份旧档案，"1992年，哈默尔曾申请加入牛河梁遗址的国际考古队，被中国政府拒绝。当时推荐他的人正是...董家当代家主董西爷。"

罗正义吹了声口哨："越来越有意思了。国际刑警还提供了一个代号'青铜鬼'的职业杀手情报，专门猎杀研究这类符号的学者。"

他递给穆兰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上面是个戴鸭舌帽的男子，右手小指明显缺了一截。

穆兰盯着照片，脸色突然变得惨白。

她认出了那个独特的站姿——三十年前，在养父出事的那个雨夜，她曾在校门口见过这个身影。

4

许陌回到办公室时，孙星正对着电脑屏幕皱眉。

"许队，查到了。"孙星调出资料，"《天文爱好者》杂志的订阅记录显示，过去五年一首有人以化名给宫峻寄送。

汇款来自陕西西安的一个邮政信箱。"

"陕西？"许陌心头一跳，"具体地址？"

"岐山县凤鸣镇邮政所，信箱号44。"

孙星挠挠头，"奇怪的是，这个信箱注册人叫董明，去年就去世了。"

岐山董家。

许陌想起父亲密码中的警告，立刻给监狱长打了个电话："请检查我父亲牢房的所有物品，特别是最近一期《天文爱好者》。"

挂断电话，他发现办公室其他同事都在偷偷看他。

缉毒队的王队长故意大声说："盗墓宗师的儿子就是不一样，查案都靠家学渊源。"

许陌握紧拳头，指节发白。自从父亲身份曝光，这种暗讽就没断过。孙星想替他辩解，被他摇头制止。

监狱长的回电来得很快："许队，杂志找到了，但第17页被撕掉了。我们在你父亲床板背面发现了这个。"

手机传来一张照片——床板下用指甲刻出的星图，旁边标注着几个符号，与青铜器上的一模一样。

许陌立刻转发给穆兰，附言：「请鉴定这些符号的含义。」

穆兰的回复出乎意料：「这不是红山符号，是西周金文变体，意思是'鼎之眼己开'。你在哪看到的？」

许陌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孙星突然惊呼："许队！快看这个！"

屏幕上是一则国际拍卖行的加密公告，来自暗网某个文物黑市论坛。标题赫然写着：

「悬赏征集所有带'亚'字形符号的青铜器，单件最高2000万美元。联系人：收藏家。」

公告最下方是一张示例图——与青铜簋内壁完全一致的符号排列。

许陌和孙星对视一眼，同时意识到：一场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大的风暴正在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