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集 苦逼早餐

盛夏的阳光，像熔化的金汁，毫不留情地从湛蓝的天幕倾倒下来，炙烤着每一寸土地。空调房的凉意仿佛只是昨夜残留的梦。

时觉夏在过分宽大的床上翻了个身，浓密的睫毛颤动几下，终于被窗外过于明亮的光线唤醒。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蓝宝石般的眸子蒙着一层水汽，慢悠悠地洗漱完，踩着拖鞋踢踢踏踏下了楼。

偌大的别墅空旷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回音。

时觉夏的目光像探照灯，从客厅扫到餐厅，再掠过静悄悄的书房——爷爷果然不在。“又下棋去了吧？”他对着空气咕哝，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脑海里自动浮现出好友李成溪挤眉弄眼的样子：“你爷爷？那可是个‘棋痴’！方圆十里的老头儿，没一个能逃过他‘厮杀’的魔爪，不战到日头西斜绝不收兵！”

仿佛为了印证主人的控诉，肚子立刻发出一阵响亮而持久的“咕噜噜——”，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时觉夏无奈地叹了口气，感觉坐飞机留下后遗症还未消散，全身的骨头都懒洋洋地不想动，拖着千斤重担般不情不愿地挪到玄关，背起沉甸甸的网球包。金属拉链碰撞的声音，成了这慵懒早晨唯一刺耳的调子。

钻进出租车，冷气扑面而来，稍微驱散了些许燥热，却抚不平胃里的空虚。他有气无力地将爷爷给的“锐峰网球俱乐部”地址报给司机，然后就把脑袋重重地歪在冰凉的车窗玻璃上。

窗外在飞速倒退：一栋栋气派的独立别墅闪过眼帘，路两旁原本该是精神抖擞的绿化树，此刻在滚滚热浪里也蔫头耷脑，垂着叶子，一副和他同病相怜、生无可恋的模样。

车子在拥堵的车流中走走停停，每一次刹车和启动，都让空空如也的胃袋翻搅得更厉害，难受得他眉头紧锁，白皙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小伙子，”沉闷了近西十分钟的车厢里，中年出租车司机带着点熟稔的口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安静，他抬手指了指前方郁郁葱葱的入口，“穿过前头这个‘翠微公园’，就是锐峰网球俱乐部门口了。喏，你看那牌子，都瞧得见啦！”

时觉夏勉强掀起眼皮，顺着司机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隐约能看到远处气派的俱乐部建筑轮廓。

司机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那块儿啊，一到这钟点，车堵得跟熬稠了的粥似的，水泄不通！我要是硬挤进去，调头比登天还难，非得堵死在里头不可。您受累走两步？放心，穿过公园就是他们正门，顶多七八分钟的路程，几步路就到！”

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时觉夏被搅得心烦意乱，只想快点离开这密闭的空间。他含糊地“嗯”了一声，心想：也好，正好顺路找点吃的，填填这造反的五脏庙，省得待会儿挥拍都没力气。*扫码付完钱，他推开车门。

“呼——！”

一股裹挟着柏油路面焦糊味和草木蒸腾气息的热浪，瞬间将他吞没。

十一点的日头，毒辣辣地悬在头顶，阳光像无数根烧红的细针，穿透薄薄的T恤，毫不留情地“钉”在皮肤上。

时觉夏下意识地眯起那双漂亮的蓝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像一台精准的雷达，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公园入口附近的街道，早餐店呢？包子铺呢？豆浆油条的影子呢？好歹给个能下咽的铺子啊！然而，入目皆是修剪整齐的绿化带、光洁的人行道砖和公园里葱茏的绿意，间或夹杂着孩子们的尖叫嬉闹声，就是没有半点能慰藉饥肠辘辘的人间烟火气。

得，彻底指望不上。*时觉夏认命地摇摇头，感觉头顶的阳光更毒了几分。他蔫头耷脑，像棵被晒蔫的小白菜，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朝着公园深处、司机指引的方向挪动。

暑假的翠微公园，简首就是一座喧嚣沸腾的“尖叫乐园”。到处都是撒欢的孩子，追逐打闹的、放声大笑的、因为抢玩具而哇哇大哭的……各种声浪混合着蝉鸣，形成一股强大的音波攻击，震得时觉夏耳膜嗡嗡作响，本就烦躁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他心不在焉地沿着林荫道走着，眼神在树丛、花坛和人群间机械地扫视，

突然，他的脚步猛地一顿！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强力吸住，牢牢锁定在广场旁边一条相对僻静的小道入口——一个支着红色遮阳伞的小吃摊！简易的推车上，“庆川小吃”西个褪色的字在阳光下格外。

时觉夏的眼睛“唰”地一下亮了，仿佛在沙漠中跋涉三天三夜终于看见了绿洲里的清泉！救世主降临了！与此同时，肚子也极其配合地发出一串悠长而响亮的“咕噜噜噜~~~~~”，像是在为他摇旗呐喊。

他下意识地紧了紧网球包背带，沉重的步伐瞬间变得轻快无比，几乎是小跑着冲了过去，生怕跑慢一步，那摊子就会被汹涌的人潮卷走，或者被这毒日头晒化蒸发掉。

站在摊子前，他微微喘着气，额前的碎发被汗濡湿，几缕贴在光洁的额头上。

那双蓝眼睛紧紧黏在摊主忙碌的手和那些冒着热气的食物上，闪烁着饿狼盯上肥美羔羊般的光芒。 “老板，都有什么？” 他声音带着点急促。

摊主是个微胖的大婶，系着沾了油渍的围裙，热情地招呼：“热狗！刚出炉的，香着呢！还有铁板鱿鱼须、辣炒年糕、香辣豆腐……”

然而，看清摊上的主力军——红彤彤、油汪汪、铺满辣椒粉孜然粉的鱿鱼须和年糕，以及裹着同样重口味酱料的豆腐块，旁边孤零零躺着几根看起来烤得有点过火、面包皮发干发硬的热狗…… 时觉夏刚刚亮起的眸子瞬间黯淡了几分，好看的眉头立刻拧成了两个小疙瘩，嫌弃地撇了撇嘴。

他从小在国外长大，口味偏清淡，对过于刺激的辣味和油腻敬谢不敏。

“啧……” 他忍不住小声嘀咕出来，“就这些？没别的了？三明治？饭团？哪怕牛奶呢？”

大婶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小伙子，这大热天的，清爽的卖不动啊！就这些够味儿！来点啥？热狗管饱！”时觉夏只觉得大婶，跟他开玩笑，大热天不买点清淡的，买那么重口味，谁吃啊，这是时觉夏认为的。

时觉夏摸了摸依旧在“咕咕”抗议的肚子，又看了看那几根可怜巴巴的热狗，最终在饥饿的淫威下败下阵来，一脸悲壮：“算了算了，总比饿死强……老板，来两根热狗。” 付了钱，接过用薄薄纸袋装着的热狗，他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

干！硬！噎！

面包皮粗糙得像是磨砂纸，一大口干硬的面包皮混合着寡淡的香肠碎屑，毫无预兆地卡在了喉咙深处！时觉夏瞬间瞪大了眼睛，白皙的脸颊迅速涨红，他痛苦地弓起腰，一手捂着脖子，一手捶打胸口，被噎得首翻白眼，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视线都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