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集 救星啊

“咳咳……水……水！” 他声音嘶哑，像破旧的风箱，“得赶紧找水！

” 他像没头苍蝇一样，目光焦急地西下扫射，掠过追逐嬉闹的孩子、悠闲散步的老人、浓密的灌木丛和高大的乔木——商店呢？小卖部呢？公园里总该有个卖水的地方吧？

就在他快要绝望，考虑要不要不顾形象去公园喷泉喝两口的时候，目光猛地定格在远处一片浓密的梧桐树荫下——一个身影！不，是一个油漆剥落、锈迹斑斑、看起来饱经风霜、仿佛从八十年代穿越而来的老旧饮料自动售卖机！它沉默地矗立在树荫里，斑驳的机身上残留着各种小广告被撕掉的痕迹，像一个被遗忘的老兵。

“救星！天不亡我

时觉夏额头沁出薄汗，喉咙里泛着干渴的焦灼。

自动售货机闪烁着五彩光芒，像一处沙漠中的小小绿洲。他快步上前，掏出手机扫码，动作利落。屏幕上的“支付成功”字样跳出来，他屏住呼吸，满心期待地紧盯着出货口那方小小的、空无一物的空间。

心跳在胸腔里擂鼓，一秒，两秒……十秒过去，出货口依旧沉默，像一张紧闭的嘴。

时觉夏眼里的光微微黯淡下去，他耐着性子又等了一分钟，出货口还是毫无动静，仿佛他刚刚的支付只是投入了虚空。

两分钟，三分钟……时间在闷热的空气里拉长、粘稠。汗珠沿着额角滑落，痒痒的，他抬手抹去，指尖沾上湿意。

失望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心口发闷。大概是机器坏了吧？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终于挪开脚步，准备离开这片小小的、令人沮丧的“绿洲”。

刚走出去不过十来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沉闷而突兀的“哐当”！

是饮料掉落的声音！

时觉夏猛地刹住脚步，心脏像是被那声音重重敲了一下。

他迅速转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微风。金棕色的发丝被风撩起，拂过光洁的额头。

浅蓝色的眼眸瞬间被点亮，像骤然拨开云雾的晴空，一抹纯粹而惊喜的笑容在他脸上绽开，如同冰层下骤然涌出的清泉，带着碎冰般清冽的光泽。

他的目光急切地投向那台方才背叛了他的机器。

然而，出货口依旧空空荡荡。

一个高大的身影，像一株挺拔的白杨，恰好挡在了他和机器之间。

那人背对着他，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色休闲运动服，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

一个深色的网球包斜挎在背上。寸头短发干净利落，露出线条硬朗的后颈。

那人手里，稳稳地握着两瓶饮料——一些疑惑，自己只付了一瓶矿泉水钱，咋还买一送一？一瓶是透明的矿泉水，另一瓶，正是时觉夏心心念念、得如同春日樱花般的白桃汽水。

像是感应到时觉夏灼热的目光，那身影顿了一下，然后，缓缓地转了过来。

时间在那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公园里孩子们的嬉闹声、、聒噪的蝉鸣……所有嘈杂的背景音瞬间被抽离，退潮般消失无踪。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这个人，和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少年转过了身。

时觉夏终于看清了他的脸。轮廓是棱角分明的，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蓬勃朝气，却又隐隐透出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鼻梁很高，嘴唇的线条显得有些倔强。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纯粹的、深沉的黑色，像夏夜无月的深潭，此刻清晰地映着时觉夏怔忡的身影。

那目光穿透空气，带着一种不容错辩的专注，紧紧锁住了他。

握着粉色汽水瓶的手指似乎无意识地收紧了一下。

那双深黑眼眸里的情绪如同投入石子的深潭，骤然漾开清晰的涟漪——先是纯粹的、毫无防备的讶异，像是撞见了某种不可思议的景象，紧接着，是更为强烈的震撼，如同平静海面下猝然涌起的巨浪。

那目光在时觉夏脸上逡巡，从他被风拂乱的金棕色发梢，滑过他浅蓝如冰晶的眼眸，掠过他樱花般泛着柔色的鼻尖，最后落在他唇角那抹尚未完全消散、如同谜题般若有似无的笑意上。

要不是那身素净的休闲装，少年几乎以为自己撞见了童话书页里走出的王子——本该穿着流光溢彩的高贵锦缎，却不知为何，揉碎了一身月光，误入了这喧嚣的凡尘。

阳光穿过树冠的缝隙，在少年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跳跃的光斑。汗水在他蜜色的皮肤上闪烁着微光，沿着紧实的下颌线滑落，最终消失在黑色运动服的领口深处。

那片被布料覆盖的阴影，似乎也随着他喉结一个细微的滚动而轻轻起伏了一下。

他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咒，首愣愣地站着，连呼吸都仿佛屏住了，完全被眼前这个仿佛被月光浸透、周身萦绕着不真实光晕的人攫住了心神。

时觉夏的心跳在短暂的停滞之后，重新开始有力地搏动，带着一种陌生的悸动。

他下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干燥的下唇，目光在那瓶属于的粉色汽水和少年脸上来回游移。

好奇带有疑问？

“有什么秘诀吗？”时觉夏的声音打破了凝滞的空气，清脆、明亮，他微微歪了下头，白色棒球帽檐下的蓝色眼眸里，困惑如同投入水中的墨滴，一点点晕染开来，取代了先前纯粹的疑问，“为什么我买了它没掉下来？而你怎么做到的？”他伸出手指，指尖指向那瓶粉色的汽水，动作间，宽松的白色T恤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纤细冷白的手腕。

那清泉般的声音像是无形的钥匙，“咔哒”一声，解开了少年身上的定身咒。

他猛地眨了下眼睛，深黑的瞳仁里那层被惊艳冻结的薄冰瞬间碎裂，露出底下属于少年人的一丝慌乱和赧然。

他像是被烫到般，立刻将握着粉色汽水的那只手往前一伸。

“不……不是这样的！”他的声音比时觉夏的低沉许多。阳光在他浓密的睫毛上跳跃，他飞快地瞥了一眼身后的售货机，又迅速转回目光，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顺畅些，“这个……这个应该是你买的。

”他再次把瓶子往前递了递，瓶身上凝结的冰凉水珠顺着他的指节滑落，“这个机器……太老了，有时付了钱，东西会卡在里面，没第一时间掉下来。”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解释自己做了什么，就……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就……稍微用力拍了拍它侧边……”他说完，飞快地垂下眼睫，避开了时觉夏探寻的目光，仿佛刚才那个拍机器的动作是什么难以启齿的秘密。

树影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温柔地晃动，像无声的画笔，描摹着他此刻显而易见的窘迫。

一滴汗水沿着他线条流畅的颈侧滑落，滚过凸起的喉结，最终没入黑色运动服的衣领深处，留下一道湿亮的轨迹。

原来是这样。时觉夏心里那点小小的失落和疑惑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感激和有趣的情绪。

他看着对方略显笨拙的解释，唇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加深了，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漾开一圈圈柔和的涟漪。

阳光落在他金棕色的发梢上，跳跃着细碎的金芒，映得那双浅蓝色的眼眸更加清透明亮。

“这样啊，”他向前走了一小步，拉近了两人之间那点微妙的距离，带着笑意伸出手，“那真是……太感谢你了。”他的目光坦率地迎上对方闪躲的黑眸，声音里带着真诚的暖意。

少年像是被他的靠近惊了一下，握着汽水瓶的手指又收紧了些，指关节微微泛白。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才重新抬起眼，将手中的粉色瓶子稳稳地递向时觉夏伸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