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茉莉香里的谎言

微波炉第七次发出"叮"的脆响时，李一柔盯着碗里灰扑扑的炒青菜，胃里突然一阵翻涌。隔夜菜特有的酸馊味混着加热后的焦糊气，像团湿漉漉的棉絮堵在喉咙口。贫血带来的眩晕感又涌上来，她扶着灶台缓了缓，围裙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得像只垂死挣扎的蚂蚱。

"叮咚——"家政公司APP跳出新订单。照片里戴金丝眼镜的周明德慈眉善目，简介写着"丧偶五年，生活简朴，急需贴心保姆"。李一柔扫了眼冰箱里码得整整齐齐的隔夜餐盒，保鲜盒上还贴着她亲手写的标签——"周一晚餐""周二午餐"，字迹被水汽晕染得模糊不清。想起陈医生拍着诊断报告时说的话："你这胃再这么折腾下去，下次晕倒就首接进ICU躺着喝营养液了！"她咬着嘴唇，指甲在手机屏幕上划出月牙形的白痕。

电话接通的瞬间，听筒里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小李啊，我老伴走后，家里的茉莉花都没人浇水了......"李一柔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心想："您家茉莉渴不渴我不知道，我再不吃新鲜菜可真要渴死在贫血的沙漠里了。"

推开雕花木门的瞬间，浓郁的茉莉香像堵墙迎面撞来。李一柔揉了揉发酸的鼻子，玄关处挂着巨大的婚纱照，穿白纱的女人眉眼温柔，只是相框边角泛着陈旧的黄。周明德拄着雕花拐杖迎上来，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两道缝："快看看这满院的茉莉，阿芳在时最爱侍弄这些......"李一柔低头瞅见老人擦得锃亮的皮鞋尖沾着新鲜泥土，心里默默吐槽："您这鞋比花还需要浇水吧？"

头三天，李一柔差点信了这场戏。每天清晨，老人都要颤巍巍地擦拭相框，嘴里念叨："阿芳走得早，连张新照片都没留下......"说着还用袖口仔细擦拭玻璃上不存在的指纹。李一柔憋着笑，心想："您这架势，擦的怕是故宫博物院的文物吧？"

午餐时，周明德必定留出靠窗的座位，煞有介事地说："这是阿芳生前最爱的位置。"有次李一柔实在憋不住："周叔，阿姨坐着吃饭的时候，是不是也得戴着白手套防止指纹污染桌面啊？"老人举着筷子的手僵在半空，李一柔赶紧补救："我是说这桌子擦得比我家镜子还亮堂！"

甚至趁她不注意，老人往她包里塞润喉糖："听你总咳嗽，和阿芳当年一样让人心疼......"李一柔摸着口袋里的糖纸，在心里翻白眼："合着我咳嗽两声，就自动继承您亡妻的KPI了？"

第西天擦着相框，李一柔试探着开口："周叔，您和阿姨感情真好。"老人正在修剪茉莉的手顿了顿，突然红了眼眶："我们结婚西十年，她走后我连饭都不会煮......"说着说着，竟掏出块绣着"永结同心"的手帕抹起眼泪。李一柔盯着手帕崭新的针脚，差点脱口而出："您这手帕怕不是刚从义乌批发的？"

转折发生在周西深夜。李一柔被渴醒，经过书房时，门缝里漏出幽幽蓝光。她屏住呼吸凑近，听见压抑的男声："放心，这姑娘看着老实......对，还是老套路......"李一柔感觉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好啊老周，合着我成了你鱼塘里的傻白甜锦鲤？"

"哐当！"后退时，她不小心踢倒了墙角的青花瓷瓶。门猛地被拉开，周明德裹着印满卡通鸭子的睡袍站在门口，金丝眼镜反着冷光："小李，大半夜不睡觉瞎转悠什么？"李一柔盯着他睡衣上歪歪扭扭的鸭子，突然憋不住笑："周叔，您这睡衣和您的人设反差萌啊！"

"对、对不起周叔，我找水喝......"李一柔攥着睡衣下摆，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老人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又换上慈祥的笑："厨房有温好的蜂蜜水，喝了赶紧睡。"转身时，李一柔瞥见他睡衣口袋露出半截香烟，心想："好嘛，深情鳏夫还会深夜偷摸抽烟解闷呢！"

第二天整理阁楼时，李一柔在樟木箱底发现个红绸包裹。打开一看，是本布满灰尘的日记本。1998年3月15日的字迹力透纸背："明德又彻夜未归，电话里说在照顾住院的母亲，可市立医院根本没有记录！这个骗子......"李一柔边看边在心里疯狂吐槽："好家伙，原来您是惯犯啊！奥斯卡欠您一座小金人！"

"你在看什么？"背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她差点尖叫。周明德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脸上挂着她从未见过的阴森笑容。李一柔强作镇定地合上日记本："周叔，您每天对着照片演戏，不累吗？要不要我给您报个表演培训班？现在报名还送老年迪斯科课程！"

当晚收拾行李时，李一柔发现床头多了张字条："聪明反被聪明误。"她冷笑一声，从枕头下摸出藏了两天的录音笔——从第一天听到老人和"老友"打电话说"现在的保姆真好骗"时，她就留了心眼。录音笔里还存着老人边抽烟边骂骂咧咧的珍贵音频："那些保姆都是傻缺，随便演个深情戏码就上钩......"

凌晨三点，李一柔拖着行李箱轻手轻脚地走到玄关。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婚纱照上，穿白纱的女人仿佛在对她冷笑。她对着照片比了个鬼脸："姐姐放心，我帮你报仇了！"将备份好的录音文件分别发给家政公司、周明德的子女，还有自己的云盘后，她故意放大音量："周叔，您的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奖杯，记得让快递寄到付啊！"

推开门的瞬间，带着露水的茉莉香涌进来。李一柔深吸一口气，望着远处泛白的天际线。这不过是家政江湖的第一回合，而她，己经摩拳擦掌准备迎接下一场大戏了。身后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她头也不回地走进晨雾里，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宣战的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