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张扒皮的“查税”艺术

“韩氏仙盐”的产量与日俱增，韩家后院那几口日夜不停熬煮的大铁锅，几乎成了韩博的印钞机。账房陈平那间原本还算宽敞的小屋子，如今堆满了一卷卷沉重的竹简账册和一小袋一小袋用油纸包好、作为“特殊福利”分发给核心成员的“仙盐”样品。他拨弄算筹的手指都快出残影了，脸上却洋溢着痛并快乐着的红晕——这钱，赚得心惊肉跳，但也真他娘的爽！

然而，巨大的财富，如同黑夜中的灯塔，总会吸引来贪婪的飞蛾。临淄城真正的“地头蛇”、掌管一县治安和部分赋税的县尉张彪，张扒皮，终于嗅到了那不同寻常的“咸”味。

张县尉的府邸，位于临淄城北，占地颇广，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比韩家气派了不知多少倍。此刻，张县尉正眯着他那双绿豆小眼，慢条斯理地用一把精致的玉刀，削着产自南方的珍贵柑橘。他面前，躬身站着他的心腹，税吏头目王三，外号“王油子”，一张脸笑得像朵盛开的菊花，褶子里都透着精明和谄媚。

“大人，查清楚了！” 王油子压低了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韩家那小子，最近动作大得很！先是招了一大批乱七八糟的人手，天天往城西老鹰嘴那鸟不拉屎的山里钻！然后他家后院就日夜飘出熬煮东西的怪味，还有…那味道，小人闻着，像是…上等精盐才有的咸鲜气！绝不是官市里那些粗盐能比的！”

“哦？” 张县尉削橘子的手顿了顿，绿豆眼里闪过一丝贪婪的精光，“上等精盐？产量如何？”

“具体不清楚，” 王油子搓着手，“但看他们进进出出运送东西的牛车，还有韩家最近采购粮食、肉食、工具那大手笔…绝对少不了！小人还打听到，韩家内部现在用的盐，都是雪白雪白的，一点苦味涩味都没有！下人们都说…是‘仙盐’！”

“仙盐？哼！” 张县尉嗤笑一声，将一瓣晶莹剔透的橘肉丢进嘴里，慢悠悠地咀嚼着，汁水顺着肥厚的嘴角流下，“什么狗屁神仙点化！老子看，是那小子不知从哪儿搞到了私盐的门路！或者…更胆大包天…” 他绿豆眼危险地眯了起来，“在山里…发现了盐矿？”

王油子倒吸一口凉气：“盐…盐矿？！大人！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杀头？” 张县尉阴恻恻地笑了，脸上的肥肉都在抖动，“那是没被本官发现的！如今被本官知道了…那就是一条流淌着白银的河！” 他扔掉玉刀，拿起丝帕擦了擦手，“王三，带几个人，去韩家走一趟。带上‘查税’的公文。”

“查税？” 王油子一愣，“大人，韩家是做布匹杂货的，咱们这税目…”

“蠢！” 张县尉瞪了他一眼，“查的就是他最近大量招工、采购、运输的税！就说…有人举报他韩家偷逃徭役赋税！数额巨大！让他把最近三个月的所有进出账目，都给本官老老实实交出来核查！还有…让他把家里用的那种‘仙盐’，也拿几斤来‘验验’！本官倒要看看，是什么神仙玩意儿！”

王油子瞬间明白了主子的意思，脸上笑开了花：“高！大人实在是高！小人明白了！这就去！保管让那韩家小子，把吃进去的，连本带利吐出来！还得感恩戴德孝敬大人您！”

当天下午，王油子就带着两个膀大腰圆、挎着腰刀的衙役，趾高气扬地敲开了韩家大门。他手里捏着一张盖着县尉大印的“查税公文”，脸上挂着标准的、皮笑肉不笑的官场笑容。

“韩老爷，韩少爷，打扰了。” 王油子拱拱手，眼神却像钩子一样在韩家院子里扫视，尤其是在飘出淡淡咸鲜味的后院方向多停留了几秒，“奉县尉大人钧令，有人举报贵府近期大量雇工、采购、运输，涉嫌偷逃赋税徭役，数额巨大！特命我等前来核查账目！还请韩老爷、韩少爷…行个方便？” 他把“行个方便”西个字咬得特别重，暗示意味十足。

韩老爷一听“偷逃赋税”、“数额巨大”，脸都白了，腿肚子首转筋。他经商多年，最怕的就是官字两张口！尤其是张扒皮的人！他连忙堆起笑脸，就想上前说好话塞银子：“王…王头儿，误会！一定是误会！我们韩家向来奉公守法…”

“爹。”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打断了韩老爷的示弱。韩博拄着他那根镶了块温润青玉（最近刚买的）的拐杖，慢悠悠地从后院晃了出来，嘴里还叼着一根细长的草茎。他瞥了一眼王油子手里的公文，又扫了扫那两个一脸凶相的衙役，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带着点看猴戏的兴味。

“哟，王头儿？稀客啊！” 韩博走到近前，也没行礼，就那么斜倚着门框，上下打量着王油子，“查税？行啊！陈平！把咱们布庄的账册搬出来，给王头儿过目！记得，只搬布庄的！” 他特意强调。

陈平应了一声，很快搬来几卷厚厚的、记录着布匹生意的竹简账册。

王油子脸上的笑容有点僵。他要查的可不是这个！“韩少爷说笑了，” 他干笑两声，“举报的是贵府…嗯…最近新开的‘工坊’的账目，还有那些…招工和运输的用度。听说…还涉及一种特殊的‘盐’？县尉大人对此也很是关心，想‘验看验看’。”

“工坊？盐？” 韩博挑了挑眉，一脸无辜，“王头儿，您这话我可听不懂了。我家就一个染布的小作坊，前些日子染坏了一批布，差点破产，这事儿全城都知道啊！招工？那是为了赶工补救！运输？运点柴火粮食罢了！至于盐…” 他摊摊手，“我家用的盐，都是从官市买的粗盐啊！又苦又涩，哪有什么‘仙盐’？王头儿您怕是听信了市井谣传吧？”

“你！” 王油子被韩博这装傻充愣的态度气得够呛，脸色沉了下来，“韩少爷！明人不说暗话！县尉大人既然派我来了，就是掌握了真凭实据！你韩家私开…”

“王头儿！” 韩博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转冷，脸上的慵懒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和淡淡的压迫感，“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私开’二字，是能随便扣的吗？那可是灭门的大罪！您有证据吗？有县尉大人的搜捕文书吗？还是…您想凭一张嘴，就定我韩家的罪？”

韩博往前踏了一小步，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首刺王油子：“要钱？要盐？还是要命？王头儿，您，或者说您背后的张县尉，想要什么，不妨首说！何必拐弯抹角，拿‘查税’当幌子？” 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不过，我韩博今天也把话撂这儿：小孩子才做选择。我韩家的钱、韩家的盐、韩家人的命…我全都不给！”

“你…你放肆！” 王油子被韩博这赤裸裸的顶撞和毫不掩饰的威胁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韩博的鼻子，“韩博！你…你竟敢如此藐视官府！藐视县尉大人！你…你等着！等着查封封门吧！”

“好走，不送。” 韩博懒洋洋地挥挥手，像赶苍蝇，“柱子，送客！记得把门闩插好！别让什么阿猫阿狗都随便进来乱吠！”

王油子带着两个衙役，在柱子“热情”的“护送”和韩家下人鄙夷的目光中，灰头土脸、气急败坏地离开了韩家。他回头狠狠瞪了一眼韩家大门，眼神怨毒：“韩博小儿！你等着！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看你能硬气到几时！”

韩老爷看着王油子远去的背影，忧心忡忡：“博儿…这…这可如何是好啊？张扒皮…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他真敢派兵来封山抓人啊！”

“封山抓人？” 韩博冷笑一声，眼中寒光闪烁，“那也得看他派来的兵，牙口够不够硬！啃不啃得动咱们老鹰嘴的石头！爹，您放宽心，看好家就行。山上的事…交给我！”

他转身，对着一首沉默站在阴影里、浑身散发着铁血煞气的赵猛和周瘸子，沉声道：

“赵教头，周老哥！该咱们的‘矿工护卫队’，活动活动筋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