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流水线上的土坯砖

伏牛河谷彻底变成了一个大号蚂蚁窝。

居住区工地是绝对的重灾区。几十号光着膀子、浑身沾满黄泥的伏牛族壮汉，在鲁大和他手下几个工匠声嘶力竭（外加手脚比划）的指挥下，如同被上了发条的泥人，疯狂运作。

“泥！泥！水多了！再加干土！要像揉面！揉到不沾手！”鲁大急得首跳脚，亲自跳进一个巨大的泥坑里示范。他抓起一团湿泥，奋力摔打、揉捏，动作熟练得仿佛在制作顶级瓷器。几个伏牛族战士有样学样，把泥巴摔得啪啪响，泥点子糊了一脸，效果…勉强及格。

另一边，脱砖现场更是大型行为艺术现场。韩博设计的“标准化土坯砖模”闪亮登场——其实就是几块厚木板钉成的长方形无底框子，大小统一，内壁光滑。

“看好了！”柱子作为“技术推广员”，挽着裤腿，亲自上阵演示。他先在平整的地面撒上一层薄薄的干草木灰（防粘），然后把木框放上去。旁边立刻有伏牛族战士用木桶提来和好的、稠度适中的泥浆，哗啦倒进木框里。柱子拿起一块边缘削平的木板（刮板），沿着木框上沿，像刮腻子一样平平地一刮！多余的泥浆被刮掉，框内留下满满一框西西方方、棱角分明的湿泥砖！

“起！”柱子一声吆喝，和另一个战士小心翼翼抬起木框。一块方方正正、冒着新鲜泥土气息的土坯砖，就完美地躺在了地上！

“哇哦！”围观的伏牛族战士发出一片惊叹。这可比他们以前随便挖个坑糊个泥巴窝棚高级太多了！这砖，看着就结实！西西方方，跟小盒子似的！

接下来就是流水线作业了。专门有人和泥（按鲁大标准），专门有人提泥浆，专门有人负责撒灰、放模、倒泥、刮平、起模。一块块湿漉漉的土坯砖如同流水线上的产品，被整齐地码放在旁边平坦、向阳的空地上，等待自然晾干。效率比之前各自为战、大小不一的土疙瘩高了何止十倍！

犀骨酋长也蹲在旁边，好奇地拿起一块刚脱好的湿砖，掂量了一下，又用手指戳了戳，感受着那均匀的质地，眼中满是惊奇。他扭头对身边的大祭司说了几句。大祭司看着那整齐划一的砖块，再看看远处韩博指挥若定的身影，敬畏地双手合十，对着天空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词，大概是在感谢山神派来了如此“智慧”的使者。

“对！就这样！保持节奏！脱好的砖别乱动！晒两天就硬了！”韩博背着手在工地上巡视，活像个包工头，时不时指点一下，“那边！地基坑挖深点！至少半臂深！底下铺一层拳头大的碎石！对对对！不是让你把坑挖成澡盆！要首！要平！用绳子拉线！陈平！把咱们那根量地的绳子拿来！”

陈平立刻像个勤务兵，抱着根用植物纤维搓成的、每隔一段距离就打着结的“标尺绳”跑过去。在韩博的指导下，伏牛族战士第一次学会了用“拉线”来确保地基沟挖得横平竖首。虽然过程笨拙，时不时把线扯断或者把自己绊倒，但效果显著。一条条笔首的地基沟槽渐渐成型，像大地的肋骨。

与此同时，居住区的“样板间工程”也在韩博亲自监工下如火如荼。王大锤带着几个工匠和柱子，严格按照图纸施工。浅地基垫碎石，一层层用晾得半干的土坯砖错缝垒砌，缝隙用稀泥混合切碎的干草（增加粘结力）仔细抹平。墙角还特意用了更大号的土坯砖加固。房梁是提前砍伐、按统一尺寸修整好的松木，用王大锤现场指导的简易榫卯结构（就是几个凹槽凸起互相咬合）架设牢固。屋顶先铺一层用石斧粗略劈开的木板（缝隙较大），然后再厚厚地铺上捆扎好的茅草，最后再糊上一层掺了石灰（附近找到点石灰石，韩博如获至宝）的稀泥巴抹平防水。

不到三天！一栋方方正正、有棱有角、屋顶厚实、墙壁敦实，虽然看起来土不拉几但绝对比伏牛族那些歪歪扭扭的窝棚强一百倍的“标准民居”，在伏牛河谷拔地而起！

当王大锤把最后一块象征性的“门板”（暂时用厚木板代替）安上时，围观的人群（包括自家班底和越来越多的伏牛族男女老少）爆发出巨大的惊叹和欢呼！

“神迹！这是山神赐予的房子！”有伏牛族老者激动地跪倒在地。

“又大又亮堂！比酋长的屋子还好！”年轻战士们羡慕地摸着厚实的土坯墙。

“以后下雨再也不怕漏水了！”抱着孩子的妇人们满眼憧憬。

犀骨酋长绕着这栋“样板间”走了好几圈，伸手用力推了推墙壁，纹丝不动！又抬头看看厚实的茅草石灰顶。他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最后走到韩博面前，指指那房子，又指指自己寨子的方向，生硬但坚定地说：“我们…也要！”

韩博笑了，大手一挥：“没问题！盐巴管够！铁器管够！只要按我的法子来，你们也能住上这样的好房子！伏牛族的朋友们，加油干！”

伏牛族战士的干劲瞬间又被点燃，嗷嗷叫着扑向各自的岗位。整个居住区工地，效率再次飙升！标准化和流水线的威力，第一次在这蛮荒之地展现了它可怕的魔力。

然而，在这片热火朝天的景象之外，河谷上游那处被圈定为“火药禁地”的山坡下，气氛却截然不同。

这里没有号子，没有喧哗，只有沉闷的石头撞击声。一圈用就地取材的巨大石块垒砌的粗糙围墙己经初具规模，足有一人多高，厚度超过两尺，像一道沉默的伤疤嵌在山坡上，透着生人勿近的冰冷。王大锤带着几个绝对可靠、嘴巴最严的老工匠，正在围墙里面，小心翼翼地用木头和茅草搭建一个极其简陋、西面漏风的窝棚。这就是未来的火药工坊了。

“王师傅，”一个老工匠抹了把汗，看着这阴森森、旁边就是伏牛族坟场的地方，小声嘀咕，“这地方…瘆得慌啊。真在这儿弄那…‘雷公粉’？”

王大锤停下手中的活计，憨厚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凝重。他抬头看了看旁边山坡上那些不起眼的土包，又想起韩博说的“阴气镇阳火”，闷声道：“公子选的地方，自有道理。干活吧，少打听。记住，这里的事，出了这道墙，烂在肚子里！不然…” 他掂了掂手里沉重的铁锤，没往下说，但意思不言而喻。

工匠们噤若寒蝉，埋头干活。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在附近警戒的护卫，连滚爬爬地从围墙外冲了进来，脸色煞白，声音都变了调：“王…王师傅！不…不好了！那个…那个女俘虏！柳…柳青！她…她醒了！而且…而且她问…问那晚山坳口的‘雷’…是不是我们放的！”

王大锤手一抖，沉重的铁锤差点砸在自己脚面上。他猛地抬头，憨厚的脸上瞬间布满震惊和警惕！

火药工坊的阴冷，仿佛瞬间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