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逻辑的陷阱，你管这叫讲道理？

“一派胡言！”张道陵勃然大怒，桃木剑嗡嗡作响。

“诡神杀人，自有其铁律！你一个与死尸为伍的腌臢之辈，懂什么天道规则！”

法力裹挟着怒意，震得旁边的官吏两股颤颤。王大人也急了，冲林长青压低声音：“长青，休得胡言！快向少天师赔罪！”

林长青置若罔闻，平静地看着张道陵，陈述一个事实。“凡事皆有逻辑。”

他伸出两根手指。“敲门鬼的规则是‘听到敲门，然后开门’。这是一个完整的逻辑链，缺一不可。”“而这个链条，可以被伪造。”

“伪造？”张道陵怒极反笑，“房门从内反锁，除非他自己梦游，否则外人如何让他开门？我天师府的破妄符，可不是摆设！”

“证据就在尸体上。”

林长青的目光落回铁床。

“少天师，你只看到他魂魄被恐惧吞噬，却没看到他指甲缝里，不属于李府门板的朱红色木屑。”“你只闻到辟邪的檀香，却没分辨出他衣袖上，那不属于李府的特制蜡油。”林长青的语速不快，每个字都像冰冷的探针，刺入张道陵构建的玄学理论。停尸房内，只有他清晰而冷静的声音。

“所以，真相就是，凶手或者说那个利用诡异的人，在子时于李响门外，点燃了能致幻的迷香。”

“李响在睡梦中神志不清，此时，凶手在门外轻叩三声。”“这三声，不是给李响听的，而是启动‘规则’的钥匙。”“李响在幻觉中，挣扎着从里面，亲手……拉开了朱红色的门栓。”林长青抬眼，首视脸色己经铁青的张道陵。“他主动完成了‘开门’。他用自己的手，为自己召来了死亡。”

一番话讲完，满室死寂。王大人和一众官吏张大了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用凡人的手段，诱导人触发必死的诡神规则？这比诡神杀人本身，更让人不寒而栗。

张道陵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引以为傲的道法洞察，在这些细微物证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林长青的推理，环环相扣，是一个完美的闭环。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的任何理论都无法解释那些木屑和蜡油。“去！”张道陵猛地转身，对身后一名道童厉喝，“去李府！查案发的房门外，看有没有熏香灰烬和蜡油痕迹！”道童领命，飞奔而去。

等待的时间，气氛压抑到极点。张道陵背着手，死死盯着地面，再也不看林长青。轻蔑早己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震惊、恼怒和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他恐惧的不是诡异，而是眼前这个凡人仵作展现出的、那种能将一切都拆解剖析的可怕智慧。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道童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脸上满是惊骇。“启禀少天师！查……查到了！”

他声音都在发颤。“就在李响少爷房门外的墙角，确实发现了蜡油滴落的痕迹，还有一小撮……很特殊的香灰！”轰！这句话如天雷贯顶。张道陵身形一晃，脸色瞬间煞白。

他那套“人心生鬼，恐惧滋生”的宏大理论，被这个凡人仵作撕得粉碎。

所谓的铁律，竟然可以被人如此轻易地操纵。

“林……林仵作……”王大人看向林长青的眼神彻底变了，从随意转为敬畏，“那……那今晚该如何是好？李府上下还有几十口人啊！”

张道陵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出声。

他这个天之骄子，竟也竖起了耳朵，等待那个他之前不屑一顾的仵作的答案。

林长青从怀里摸出一张叠好的宣纸，又从旁边的文案桌上取来一支炭笔。

沙沙几声，他在纸上写下几个字，递给王大人。

“大人，无需惊慌。”

“今晚子时前，将写有这句话的纸，贴在所有可能被攻击的人的房门上。”

王大人连忙接过展开。

张道陵也忍不住将目光投了过去。

究竟是何等精妙的符咒真言，能破解这必死的规则？

白纸上没有符文，没有咒语，只有一行再寻常不过的墨字：

“外卖放门口，钱在垫子下，谢谢。”

子时，李府。

张道陵隐于暗处，他终究无法相信，这句戏言般的句子能挡住敲门鬼。

阴风乍起，一股令人窒息的阴冷气息，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迅速笼罩了一间仆役的厢房。

来了。

“叩、叩、叩。”

三声轻响，精准地敲在人心最脆弱的节点上。

张道陵屏住呼吸，运起道法，双目中泛起淡淡金光。

他“看”到，那股黑色的诡异能量在敲门后，开始静静等待。

等待着门内恐惧的发酵，等待着“开门”这个行为的回应。

很快，它等到了。

它感知到了门上那张纸条的存在。

“外卖？”

“垫子？”

“钱？”

这些词语所构建的场景，完全超出了它“敲门——恐惧——开门——杀死”的底层逻辑。

现在，敲门己完成，回应也己收到，但回应的内容，是让它“放下东西走人”，而不是“开门”。

“开门”这个最关键的杀人行为，被一个完全不相干的概念给替换掉了。

就好像一个程序，运行到一半，突然收到了一个完全乱码的指令。

门外，阴风开始变得混乱、狂躁。

那股恐怖的气息在门前来回涌动，时而凝聚，时而消散，充满了无能的狂怒。

它陷入了一个无法破解的逻辑悖论。

无法执行下一步，也无法离开。

只能像个找不到家门的疯子一样，在小小的门前，陷入了死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