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规则执行完毕，现在，请你消失

天光大亮。

李府上下，鸡鸣犬吠，炊烟袅袅，一片劫后余生的鲜活。

张道陵站在一间仆役的厢房门口，像一尊石像。

他盯着门上那张被晨露浸得微皱的纸条。

青石板的缝隙里，残留着一丝丝紊乱的阴气，像一摊被打翻的墨。

证明昨夜并非一场噩梦。

可那凶戾的诡异，对着一张写满胡话的纸，束手无策。

他修行十数载，降妖除魔，靠的是符箓法剑，是雷法真言。

何曾想过，用这种近乎调戏的方式？

他第一次，对自己苦修的“道”产生了动摇。

身后，大理寺卿王大人领着一众官吏，围着负手而立的林长青。

那份恭敬，比对他这个少天师还要多上三分。

张道陵喉咙发干，迈着僵硬的步子走过去。

他看着林长青那张毫无波澜的侧脸，嘴唇翕动半天。

“这就……解决了？”

“没有。”

林长青的回答像铁一样硬。

“只是卡住了。想永绝后患，必须找到它的根源，令其彻底圆满。”

“根源？”

张道陵感觉自己像个刚入门的学童。

林长青转向王大人。

“大人，此诡异的核心是三声敲门。派人彻查京城百年卷宗，所有与门、锁、三声相关的工匠铺、奇闻异事，全部找出来。”

王大人早己对林长青奉若神明，立刻点头哈腰地去办。

张道陵站在一旁，插不上嘴。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身尊贵的八卦道袍，和手里这把削铁如泥的桃木剑，很多余。

不到半日，几大箱蒙尘的卷宗被抬进了大理寺。

王大人摊开几卷，满面愁容。

“林仵作，有关的记录太多，而且互相矛盾。这卷说城南鲁班锁老店，有弟子饿死地窖；那卷又说，是情杀，尸体被砌入墙中。还有说那木匠根本没有弟子……”

张道陵也凑过去看，只觉得头绪纷乱，怨气冲天，根本无法分辨真伪。

林长青拿起一卷，目光飞速扫过。

放下，又拿起另一卷。

他看得极快，手指在发黄的纸页上轻轻划过，像是在抚摸某种纹理。

一炷香后，他从三份看似毫不相干的卷宗里，各抽出一页，并排放在桌上。

第一页，记录着“鲁班锁老店，弟子钻研三响穿心锁，走火入魔”。

第二页，是一份陈年验尸格目，“死者，男，二十许，困于地窖，绝食而亡，指骨尽碎”。

第三页，是一份百年前的建筑图纸，鲁班锁老店的地窖旁，标注着一个朱笔小字：“栓”。

林长青的手指，在那个“栓”字上轻轻一点。

“执念的根源，找到了。”

入夜，荒废的老店前，阴风刺骨。

张道陵神情凝重，掌心扣着三张紫电奔雷符。

“此地怨气冲天，乃大凶之源！待我布下天罗地网，引天雷……”

“动静太大了。”

林长青打断他。

“你那是格式化，不是根除。有劳少天师，在门外十步处，布一个只进不出的阵法。”

张道陵想不通，但身体很诚实地取出了法器罗盘，口中念念有词。

很快，一道肉眼不可见的气墙笼罩了店铺门口。

做完这一切，他看见林长青独自一人，走到了那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木门前。

他没贴符，没念咒，甚至没带任何法器。

在张道陵惊疑不定的注视下，林长青抬起手，屈起指节。

他在门上，轻轻敲击起来。

那敲击声不重，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与“敲门鬼”那催命般的三声截然相反。

是“三响穿心锁”的，开锁手法！

“咚……咚咚。”

最后一声落下。

门内那股积攒了百年的怨毒阴气，仿佛找到了泄洪的闸口，瞬间化作一道狂暴的黑色龙卷，夹杂着无尽的狂喜与怨毒，猛地冲了出来！

它终于“出来”了！

然而，它一头撞在了张道陵布下的无形气墙上！

“嗡！”

气墙剧烈震颤，表面竟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

张道陵脸色一白，急忙催动全身法力，死死顶住那狂暴的冲击。

就在此时，林长青不知从哪摸出一面锃亮的铜镜，对准在法阵中左冲右突的黑气。

平静地吐出几个字。

“门开了。”

“你，也出来了。”

“规则，执行完毕。”

话音落下。

那团浓郁到化不开的黑气，所有的狂暴与怨毒瞬间凝固了。

它在铜镜中，“看”到了自己冲出大门的样子。

它的执念，完成了。

下一秒，没有爆炸，没有嘶吼。

那团庞大的黑气，像被风吹散的沙画，从最核心处开始，化作无数微光，干干净净，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烟消云散。

张道陵呆立原地，手里的桃木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看着那个站在月下，神情淡漠的仵作，一股凉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