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镜中仙，被替换的人生

自打鲁班锁老店那事传开，林长青的日子清净又热闹。

大理寺卿看他的眼神愈发倚重，时常请他喝茶，聊些格物致知的玄妙道理。

变化最大的，是少天师张道陵。

“林兄。”

一大早，张道陵就堵在仵作房门口，手里捧着本泛黄道经。

“我思忖良久，你那日破局，绝非寻常法门。百年怨气，寻常符箓只能镇，无法除。你那一敲，莫非是道韵天成，万法归一？”

他眼里放光，像是窥见了新天地。

林长青正拿探针清理一具尸骨的指缝，头也不抬。

“我只是帮它开门。”

“开门？”

张道陵愣住，随即一脸肃然地自我解答。

“大道至简！我懂了！”

林长青懒得再开口。

跟他说执行规则，他会扯到天道运行。

跟他说完成执念，他会悟出因果循环。

永远说不通。

一名大理寺的官差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林仵作，张天师！”

张道陵将道经塞进怀里。

“何事惊慌？”

“户部侍郎府……出事了！侍郎府……有两个小姐！”官差的声音发颤，“一模一样！一个在床上睡，一个在镜子前梳头。”

一炷香后，户部侍郎府。

踏入府门，风声都像是被吸走了。

下人们垂首贴着墙根走，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都显得刺耳。

侍郎夫人双眼红肿，抓住张道陵如同抓住救命稻草。

“天师，救救我女儿！”

侍郎引着二人，快步走向小姐的闺房。

房内陈设雅致，却阴冷入骨。

侍郎千金端坐于梳妆台前，一动不动，空洞地盯着镜中的自己。

张道陵暗掐法诀，眉心猛地一跳。

此女生气微弱如残烛，却又确实活着。他的灵力探过去，如泥牛入海。

他绕房一圈，最后停在那面巨大的黄铜妆镜前。

“镜中仙。”

张道陵退回林长青身边，声音压到几乎听不见。

“规则是取代。长时间凝视镜子，倒影会窃其生气，凝实而出，最终取而代之。这是‘存在’层面的侵蚀，一旦开始，道法难侵。”

户部侍郎在旁听得腿脚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林长青一首很安静。

他看了一眼呆坐的少女，又看了看那面光可鉴人的铜镜。

“哦。”

他发出了一个单音节。

“把府里所有能照出人影的东西，都砸了。”

“啊？”张道陵一怔。

他还在思索存在与虚无的道法哲理，还在构思如何布下隔绝阴阳的大阵。

结果是……砸了？

这法子粗鄙，简单，不讲道理。

可转念一想，张道陵却头皮发麻。

对啊，媒介是倒影。

没有了倒影，规则便成了无根之木。

大道至简！果然是大道至简！

户部侍郎眼中爆发出狂喜。

“来人！”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疯狂的决绝，“把府里所有的铜镜、铜盆、水缸……所有能照见影子的东西，全都给我砸了！一件不留！”

一时间，侍郎府内鸡飞狗跳，乒乒乓乓的碎裂声不绝于耳，下人们拿着锤子棍棒，对着平日里珍视无比的器物一通猛砸。

连花园里的池塘，都被几十个下人提着水桶，硬生生给舀干了。

随着最后一面穿衣镜被砸成碎片，端坐在房中的侍郎千金，身体猛地一颤，缓缓地垂下了头，似乎睡了过去。

府中的阴冷，似乎真的消散了。

户部侍郎千恩万谢，长舒一口气。

入夜。

万籁俱寂。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危机解除时，书房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张道陵和林长青第一个冲到书房前，一脚踹开房门。

户部侍郎仰面倒在地上，双目圆睁，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

没了气息。

张道陵心中一沉，上前探其鼻息，脸色煞白。

人，死了。

“怎么会？媒介不是都清除了吗？”

他目光扫过书房，没有镜子，没有水盆，连窗户都糊得严严实实。

林长青缓缓走到书桌前。

桌上，文房西宝散落一地。

一片狼藉中，一杯刚沏好，还冒着袅袅热气的清茶，安然立着。

清澈的茶汤水面，平静无波。

它倒映着天花板的房梁，也倒映出一张脸。

一张与地上死去的户部侍郎一模一样的脸。

那张脸的嘴角正缓缓咧开，勾起一个无比诡异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