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将军的护身符2

帐篷角落的光线昏暗摇曳，如同唐小柔此刻剧烈震动的心跳。她所有的疲惫、恐惧、对血腥的不适，在看清那张**银色包装纸**的瞬间，被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惊骇彻底冻结！

是它！

绝对不会错！

那熟悉的、印着扭曲英文字母和抽象棕色方块图案的锡箔纸！正是她穿越前囤积的、号称能补充能量的**黑巧克力**包装纸！是她那个破帆布包里仅存的、属于现代世界的最后一丝甜味慰藉！

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一个重伤垂危的古代军官胸前？！

唐小柔感觉一股寒气从脊椎骨首窜天灵盖！她几乎是踉跄着扑到那个军官身边，也顾不得对方身上的血污和浓重的汗味，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拨开他胸前皮甲那个被利器划开的破口。

果然！

一块被啃掉大半、只剩下拇指大小、边缘沾着暗红血渍的……**黑巧克力**！正被小心地塞在破口的内衬里，紧紧贴着他的胸口！锡箔纸被揉得皱巴巴，包裹着那点珍贵的残骸。

军官似乎感觉到了触碰，涣散的眼神微微转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极其微弱的、模糊不清的音节：“……甜……娘……给……”

唐小柔如遭雷击！

娘？

给？

难道……这巧克力……是有人给他的？而且……是他极其珍视的东西？甚至……当成了某种寄托？

巨大的谜团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无法呼吸！是谁？！是谁拥有她的巧克力？！还把它给了这个军官？！是敌是友？！是巧合还是……冲着她来的？！

“喂！你干什么？！”孙军医不耐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别动他！他伤得很重！肩胛骨碎了，失血过多，能不能熬过今晚都难说！”

唐小柔猛地缩回手，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深吸了一口混杂着血腥和草药味的空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孙……孙大夫……他……他是谁？怎么伤的？”

孙军医一边给另一个伤兵换药，一边头也不抬地粗声回答：“斥候队的小旗官，姓韩，叫韩铁柱。傍晚带队出去探查戎狄游骑的动向，中了埋伏，拼死才带回来两个弟兄，自己挨了一记狼牙棒，差点把膀子卸了！要不是……”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跟唐小柔说太多也没用，“……哼，是个硬骨头！可惜了！”

韩铁柱……斥候队……中埋伏……

唐小柔默默记下这些信息，目光再次落在那块沾血的巧克力残骸上，心中的疑云更加浓重。一个斥候小军官，怎么会得到她的巧克力？难道是……上次在城西大营兵器库附近掉落的？被他们斥候队的人捡到了？那韩铁柱说的“娘”又是怎么回事？

无数个问题在她脑海里盘旋，搅得她心神不宁。她很想立刻掰开韩铁柱的嘴问清楚，但看着他气若游丝、昏迷不醒的样子，知道现在绝不是时候。

“还愣着干什么？！”孙军医的呵斥再次传来，“去打盆干净水来！要烧开的！还有布巾！多拿些！”

唐小柔被吼得一个激灵，暂时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的任务。她不敢再看那块巧克力，转身踉跄着跑出帐篷，去打水、拿布巾，像个陀螺一样在血腥弥漫的伤兵营里忙碌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唐小柔几乎是在麻木和机械中度过的。清洗伤口、递送药物、安慰呻吟的伤兵……动作依旧笨拙，但眼神里少了几分最初的恐惧和抗拒，多了几分沉甸甸的东西。每一次看到那些狰狞的伤口和士兵们痛苦却坚韧的眼神，她脑海里就不由自主地闪过那块沾血的巧克力，还有陆沉渊格挡开冷箭时那冰冷的侧脸。

深夜。

伤兵营里的呻吟声渐渐微弱下去，疲惫不堪的军医和助手们也终于有了片刻喘息的机会。唐小柔靠在冰冷的帐篷支柱上，浑身像散了架，衣服上沾满了血污、药渍和泥土，双手因为反复接触冰冷的清水和烈酒而冻得通红麻木。大腿内侧被马鞍磨破的地方火辣辣地疼，膝盖也隐隐作痛。

她看着帐篷外沉沉的夜色，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巡逻脚步声和战马的嘶鸣，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战争的冰冷和残酷。而她，一个来自和平年代、只想安稳度日的社恐小画手，竟然被卷入了这个巨大的漩涡中心，还带着一个关乎她身家性命的巨大谜团！

“小柔姐姐……喝点热水吧……”翠儿端着一个破口的粗陶碗，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小脸上也满是疲惫和惊惧。小石头跟在她身后，沉默地递过来半块硬邦邦的杂粮饼。

唐小柔接过碗，温热的触感让她冻僵的手指恢复了一丝知觉。她小口啜饮着寡淡的热水，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中军大帐的方向。那里依旧灯火通明，映着陆沉渊挺拔的身影在帐布上晃动。他还没休息？是在研究军情？还是在部署明日的战斗？

一想到那支差点夺去他性命的冷箭，唐小柔的心又揪紧了。虽然她扑出去的动作像个笑话，虽然将军根本不需要她的“救援”，但那一刻的惊心动魄，依旧刻骨铭心。还有他伸过来的那只手，那冰冷的玄铁护腕的触感……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

“翠儿，小石头，”唐小柔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你们……见过韩铁柱小旗官吗？就是那个肩膀碎了、昏迷不醒的。”

翠儿茫然地摇摇头。小石头却犹豫了一下，低声道：“韩……韩小旗？知道……他是我们屯长同乡……人挺好的……打仗很猛……”

“那……他平时……有没有什么特别宝贝的东西？”唐小柔试探着问，心脏又提了起来。

小石头挠了挠头，努力回想：“宝贝？好像……没有吧？当兵的……穷光蛋一个……哦！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前两天……就将军来营地犒军前……他好像捡到个啥……亮晶晶的小东西……包得可严实了！揣在怀里，谁也不让看！还神神叨叨地说……说那是他娘给求的‘护身符’……能挡灾……”

护身符？！

亮晶晶的小东西？！

包得严实？！

唐小柔的呼吸瞬间停滞！心脏狂跳如擂鼓！

是巧克力！肯定就是那块巧克力！韩铁柱把它当成了“护身符”！还说……是他娘给的？！这怎么可能？！他娘怎么可能有她的巧克力？！

谜团非但没有解开，反而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一股寒意再次从脚底升起。这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而且……很可能与她息息相关！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周牧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帐篷口，脸上带着长途奔袭后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他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伤兵营，最后落在角落里缩成一团的唐小柔身上，眉头习惯性地拧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妖……唐小柔！”周牧的声音依旧粗粝，“将军有令！让你……”他话说到一半，目光无意间扫过唐小柔身边地上那个敞开的破帆布包。

包里的东西不多：几块备用的“咸香硬汉棒”（她怕饿死自己带的）、几卷干净布条、一小瓶金疮药（李忠给的）、还有……一个巴掌大、硬邦邦的、用厚油纸包裹得方方正正的……东西？

周牧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他一个箭步上前，在唐小柔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抓起了那个油纸包！

“这是什么？！”周牧厉声喝问，眼神充满了警惕和审视，“鬼鬼祟祟！又是什么妖物？！”

“还给我！”唐小柔大惊失色，那是她仅剩的、准备关键时刻救命的……**压缩饼干**！“那是……那是干粮！我的干粮！”

“干粮？”周牧嗤之以鼻，掂量着那硬邦邦的手感，“硬的跟石头似的！我看就是暗器！说！你是不是戎狄的奸细？！身上还藏着什么？！” 他不由分说，粗暴地撕开了油纸包！

一块方方正正、灰扑扑、其貌不扬的压缩饼干暴露在火光下。

“果然是妖物！”周牧看着这从未见过的“石头饼”，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怀疑，“跟上次兵器库旁边捡到的‘妖粮’一样！说！你把它带到军营想干什么？！”

周围的伤兵和军医助手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目光聚焦过来，带着惊疑和不安。

“我没有！那是我的干粮！只是……只是比较硬！”唐小柔急得快哭了，百口莫辩。

“哼！干粮？我看就是传递消息的暗号！或者毒药！”周牧不由分说，捏起那块压缩饼干，转身就走，“我去禀报将军！你最好给我老实待着！”

“周副将！你……”唐小柔想追上去，却被小石头和翠儿死死拉住。

“小柔姐姐！别去！周副将脾气暴……”翠儿带着哭腔劝道。

唐小柔眼睁睁看着周牧拿着她最后的“口粮”大步流星地走向中军大帐，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完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巧克力的事还没弄清楚，压缩饼干又被当成罪证了！将军会怎么想？会不会真把她当成细作？

片刻之后。

周牧脸色古怪地从中军大帐走了出来。他手里依旧捏着那块压缩饼干，但脸上的愤怒和笃定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着难以置信和憋屈的表情？

他走到唐小柔面前，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注视下，周牧做出了一个让唐小柔眼珠子差点掉出来的动作！

他……他竟然把捏在手里的那块压缩饼干……**小心翼翼地**……**揣进了自己胸前的皮甲里**？！动作甚至带着点……**珍重**？！

“将……将军有令！”周牧的声音有些发干，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此……此物……**甚为……独特**。着……着本将……代为保管！以……以备不时之需！”

代为保管？！

以备不时之需？！

甚为独特？！

唐小柔彻底石化了！周围竖着耳朵偷听的伤兵和军医们也石化了！

周副将……那个视唐小柔为妖女、恨不得把她丢出去的周副将……竟然把她的“妖粮”……像宝贝一样贴身藏在了自己胸口？！还说……将军觉得“甚为独特”？！

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周牧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极其丢脸，粗声粗气地吼了一句：“看什么看！都散了！” 然后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伤兵营，背影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憋屈和……悲壮？

唐小柔站在原地，夜风吹过她凌乱的头发，带来深秋的寒意。她低头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帆布包，又摸摸被周牧粗暴扯破的油纸，再看看中军大帐那依旧亮着的灯火……

将军……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为什么让周牧把压缩饼干贴身保管？

“甚为独特”……又是几个意思？

还有那块沾血的巧克力……那个重伤的韩铁柱……

巨大的谜团、冰冷的战场、将军难以捉摸的态度、以及周牧那憋屈又悲壮的背影……这一切交织在一起，让唐小柔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的浆糊，彻底宕机了。

她抱着胳膊，慢慢蹲下身，将脸埋进膝盖里。身体的疲惫和疼痛，心中的恐惧和迷茫，如同冰冷的潮水，终于将她彻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