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贴身护卫

落鹰峡的午后，阳光吝啬地洒下几缕惨白的光线，驱不散营地弥漫的血腥和寒意。唐小柔像只受惊的鹌鹑，缩在自己那顶散发着霉味和草药混合气息的小帐篷里，怀里揣着仅存的那块“石头饼干”，感觉它比烙铁还烫手。

蓝袍人临死前那句“大祭司……炼魂点灯”的诅咒，如同跗骨之蛆，在她耳边阴魂不散。她总觉得帐篷外每一道掠过的阴影，都像是蓝袍人那双怨毒的眼睛。尤其是那个神出鬼没的蒙面黑影——将军派来的“贴身护卫”，自从抓了蓝袍人后，就跟在她周围三步之内，像个没有感情的幽灵！

唐小柔偷偷掀开帐篷帘子一角，眼睛还没适应外面刺眼的光线，就对上了一双近在咫尺、毫无波澜的眸子！

“妈呀！”她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跌坐回去，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

蒙面人不知何时就杵在帐篷门口！一身融入阴影的劲装，黑巾蒙面，只露出的那双眼睛，平静得像两口深井，正幽幽地盯着她。他甚至……**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算是打招呼？还是提醒她“我在”？

唐小柔欲哭无泪。这哪是保护？简首是全天候无死角监控！她感觉自己像个被押解的囚犯，连呼吸都充满了压力。更要命的是，这位“护卫”大哥，沉默得像个哑巴石头！除了点头，就是眼神杀，沟通全靠猜！

“那个……壮士？”唐小柔鼓起勇气，声音细若蚊蚋，“您……您贵姓？怎么称呼？”

蒙面人：……（沉默，眼神平静无波）

“呃……您饿不饿？我这还有半根‘硬汉棒’……”唐小柔掏出怀里那根油纸包，像献宝一样递过去。

蒙面人：……（目光扫过“硬汉棒”，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妙的……**嫌弃**？随即移开，继续沉默）

唐小柔：“……” 行吧，她懂了。这位大哥是尊奉将军“尚可”指令的沉默执行者，自带“生人勿近”和“拒绝投喂”光环。

就在这时，帐篷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刻意压低的议论声：

“听说了吗？昨夜西营闹鬼了！”

“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老赵值夜，亲眼看见一个白影子，在伤兵营那边飘！没脚！还……还发出呜呜的哭声！”

“嘶……不会是韩小旗他们……怨气不散吧？”

“别瞎说！不过……自从抓了那蓝袍妖人，营里是有点邪门……”

“嘘！小点声！让将军听见……”

闹鬼？！

唐小柔刚刚被蒙面人吓回去的魂儿，又被这消息勾了出来！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石头饼干”，仿佛这玩意儿真能辟邪。蓝袍人的诅咒，韩铁柱死不瞑目的脸，还有那个飘忽的“白影子”……各种恐怖画面在她脑海里疯狂拼贴。

“壮……壮士？”唐小柔的声音带着哭腔，看向门口的“守护神”，“您……您信鬼神吗？”

蒙面人：……（依旧沉默，但眼神似乎朝议论声传来的方向极其锐利地扫了一眼）

好吧，这沉默比鬼还吓人！唐小柔决定自力更生。她掏出那块仅存的巧克力残骸（锡纸包着），又翻出一个小巧的、从现代带来的不锈钢镜子（巴掌大，边缘磨花了）。她把巧克力残骸小心地放在镜子中央，然后虔诚地对着帐篷角落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

“韩小旗，韩大哥……冤有头债有主，害你的是蓝袍妖人和戎狄……你要显灵……就去找他们……千万别找我啊……我……我请你吃糖……呃……仙丹……” 她越说越心虚，声音都在抖。

蒙面人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这通神神叨叨的操作，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困惑**？随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

夜幕，如同浸透了墨汁的幕布，沉重地笼罩下落鹰峡。寒风呜咽着穿过营地，卷起地上的沙砾，拍打着帐篷布，发出如同鬼爪挠刮的声响。

唐小柔缩在薄毯里，把自己裹成个蚕蛹，只露出两只惊恐的眼睛，死死盯着帐篷帘子。怀里那块“石头饼干”和那面小镜子被她攥得死紧，仿佛是她对抗整个黑暗世界的唯一武器。蒙面人像个雕塑般守在帐篷门口，影子被摇曳的油灯拉得老长，投在帐篷布上，显得更加诡异。

“呜……呜呜……”

一阵若有似无、飘忽不定的哭泣声，如同冰冷的丝线，悄无声息地钻进了帐篷！

唐小柔瞬间汗毛倒竖！浑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来了！真的来了！那个“白影子”！

哭声断断续续，时远时近，仿佛就在帐篷外徘徊，又像是从地底深处渗出，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和……**怨毒**？

唐小柔吓得牙齿咯咯作响，心脏疯狂擂鼓，几乎要冲破胸腔！她猛地看向门口的蒙面人，用眼神疯狂求救：鬼！鬼来了！快！驱魔啊壮士！

蒙面人的反应却极其古怪！他并未立刻冲出去，反而猛地转身，锐利如鹰的目光死死锁定唐小柔！那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审视**？！仿佛在怀疑这“鬼哭”是她搞出来的？！

唐小柔被这眼神看得浑身发毛，又急又怕，眼泪都快飙出来了！她拼命摇头，用口型无声呐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就在这时！

“呜——！” 那哭声陡然拔高！变得凄厉尖锐！仿佛就在帐篷帘子外！

紧接着！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布料摩擦的声响！

帐篷帘子靠近地面的地方，极其诡异地……**鼓起了一小块**？！像是有个什么东西……**从外面轻轻顶了一下**？！

“啊——！” 唐小柔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手中的小镜子脱手飞出，“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这声尖叫如同信号！

门口的蒙面人动了！动作快如鬼魅！他并未冲向帘子，而是猛地俯身，抄起地上唐小柔熬药用的、那个沉甸甸的陶制药罐！里面还有半罐黑乎乎、散发着浓烈苦涩气味的药渣！

就在帐篷帘子被猛地掀开一条缝隙的刹那！

一道矮小、模糊的白色影子，如同地鼠般，试图从缝隙里钻进来！

“着！”

蒙面人低喝一声！手臂肌肉贲张！那半罐子冰冷粘稠的药渣，被他当成炮弹，狠狠砸了出去！

“砰——！”

“嗷——！”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和一声凄厉（非鬼哭）的惨叫同时响起！

药罐精准命中目标！粘稠冰冷的药渣糊了那“白影子”满头满脸！强大的冲击力首接把那玩意儿砸得倒飞出去，“噗通”一声摔在帐篷外的泥地上！

“抓活的！” 蒙面人的声音冰冷锐利，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早己埋伏在帐篷周围阴影里的几名亲卫瞬间如同猎豹般扑出！几把明晃晃的长刀瞬间架在了地上那个还在挣扎哀嚎的“鬼”脖子上！

唐小柔惊魂未定，连滚爬爬地冲到门口，借着亲卫举起的火把光芒一看——

地上哪是什么白影子鬼魂？！

分明是个瘦小干枯、穿着不合身白色麻布袍子（明显是偷来的裹尸布）、脸上糊满了黑乎乎药渣、正疼得龇牙咧嘴的……**戎狄小崽子**！看年纪顶多十三西岁，此刻被几把钢刀架着，吓得浑身筛糠，裤裆都湿了一片，散发出难闻的骚臭味。

“鬼……鬼呢？”唐小柔声音还在抖。

“鬼？”一个亲卫嗤笑一声，用刀背拍了拍小崽子糊满药渣的脸，“装神弄鬼的小杂鱼罢了！学了两声鬼哭狼嚎，披块白布就想吓唬人？呸！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另一个亲卫则从那小崽子怀里搜出几样东西：一小包味道刺鼻的磷粉（大概是制造“鬼火”用的）、一根削尖的骨哨（模仿鬼哭）、还有……**半块被啃得乱七八糟的“咸香硬汉棒”**！油纸还沾在他嘴边！

唐小柔看着那半块沾着泥巴和口水的“硬汉棒”，再看看地上瑟瑟发抖的戎狄小崽子，一股巨大的荒谬感瞬间冲散了恐惧！

闹了半天，让整个军营人心惶惶的“鬼”，就是个饿极了、偷了她做的“硬汉棒”当宵夜、顺便装神弄鬼吓唬人的戎狄小斥候？！

这……这也太离谱了吧！她的“硬汉棒”威力这么大的吗？！不仅能噎死自己人，还能引来敌方小崽子？！

“带下去！严加审问！”蒙面人言简意赅地吩咐，声音依旧冰冷，但唐小柔似乎听出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放松**？

亲卫们麻利地将吓瘫的小崽子拖走。营地很快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寒风呼啸和唐小柔劫后余生、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她看着地上那个砸碎的药罐，还有那滩散发着苦味的药渣，再看看门口依旧沉默如山的蒙面人，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后怕、庆幸、荒谬，还有一丝……微弱的感激？

“谢……谢谢啊……”唐小柔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对着蒙面人小声道谢。

蒙面人：……（沉默地看了她一眼，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唐小柔：“……” 行吧，点一下，表示“收到”。

她刚想转身回帐篷，处理一下自己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眼角的余光却瞥见——

不远处，中军大帐的帘子不知何时掀开了一条缝。

陆沉渊高大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

玄甲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幽光。

他并未看向这边，目光似乎落在更远的、黑黢黢的落鹰峡方向。

然而，就在唐小柔的目光触及他的瞬间，他仿佛有所感应，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侧过了头**。

月光勾勒着他冷峻如冰雕的侧脸轮廓。

隔着不算近的距离，隔着摇曳的营火和呼啸的寒风。

唐小柔清晰地看到，将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平静地望向她这边。

没有赞许，没有责备。

只有深潭般的平静。

然后，在她茫然又带着一丝期待的目光中。

将军的薄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隔着风声，她仿佛清晰地“听”到了那无声的两个字：

**“尚可。”**

无声的“尚可”。

隔着夜色，如同一个冰冷的烙印。

唐小柔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将军的身影重新融入大帐的阴影。

再看看门口沉默点头的蒙面人。

最后低头看看自己手里那块被攥得温热的“石头饼干”……

她突然觉得，将军的“尚可”二字，虽然依旧高冷莫测，但今晚这次……好像……大概……可能……真的“尚可”了那么一点点？至少，没让她真被“鬼”抓去炼魂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