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梳妆台的秘密

“留……留下？”唐小柔指着自己的鼻子，声音都劈了叉，满脸的难以置信。她甚至做好了被拖出去打板子的心理准备，结果峰回路转，那个冰块将军居然让她留下了？就因为那锅临时瞎搞出来的红油鸡汤？

“嗯。”王振闷闷地应了一声，脸上的表情依旧复杂得像打翻了调色盘。他实在无法理解将军的用意，但军令如山，他只能执行。他转向一旁同样惊疑不定的王婶，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硬：“王管事，给她找身干净衣裳，再安排个住处。将军吩咐，她以后就在厨房帮工了。”

“在……在厨房帮工？”王婶的嗓音都变了调，看向唐小柔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和浓浓的戒备。这个穿着古怪、带着妖物、差点用“红雾”呛死他们全厨房的怪人，居然要留下？还要和她一起干活？这跟把一颗随时会炸的炮仗放在灶台边有什么区别？

“怎么？有异议？”王振眉头一拧，疤脸上煞气一闪。

王婶吓得一哆嗦，连忙摆手：“不敢不敢！老身这就安排！这就安排！”她再不甘心，也不敢违抗将军的命令。

王振不再多言，又深深地、带着十二万分不解地瞥了一眼唐小柔，仿佛要将她这个“迷惑将军的妖女”看个通透，这才转身，带着满脑子的混乱和世界观崩塌的碎片，大步离开了这个充满“妖气”的厨房。

厨房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灶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压抑的呼吸。

所有目光再次聚焦在唐小柔身上，复杂程度堪比一锅大杂烩。有惊惧（她刚才掏出的骷髅瓶太吓人），有好奇（那红汤到底什么味儿？连将军都……），但更多的是王婶那种毫不掩饰的排斥和敌视。

“哼！”王婶重重地哼了一声，叉着腰，像只斗鸡一样走到唐小柔面前，上下打量着她一身湿透的狼狈样，目光尤其在她外面套着的、明显属于将军的宽大中衣上停留了几秒，眼神更加不善。“跟我来！”她没好气地甩下一句，转身就往厨房后面的小院走去。

唐小柔抱着自己那个湿漉漉、沉甸甸的帆布包，像个受气小媳妇一样，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湿衣服贴在身上，被厨房的热气一烘，又闷又痒，难受得要命。更难受的是周围那些针扎似的目光。

王婶把她带到厨房后面一个堆放杂物的狭窄小院里。院子角落有个简陋的小屋，门板破旧，窗户糊的纸都破了几个洞。王婶用钥匙打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浓重的灰尘和霉味扑面而来。

“喏，就这儿！”王婶捂着鼻子，嫌弃地指了指黑洞洞的屋内，“以前堆柴禾的，你自己拾掇拾掇！被褥自己去库房领！记住，这里是将军府，不是你那乱七八糟的海外！手脚放干净点！不该碰的别碰！不该看的别看！要是让我发现你手脚不干净，或者再弄出那些妖里妖气的东西……”她恶狠狠地剜了唐小柔一眼，威胁意味十足，“仔细你的皮！”

说完，她像是多待一秒都会沾染晦气似的，扭身就走，临走前还从旁边一个晾衣杆上扯下两件灰扑扑、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裙，劈头盖脸地扔给唐小柔：“赶紧把你那身鬼画符换了！看着就晦气！”

门“砰”地一声被摔上。

唐小柔抱着那两件散发着汗味和油烟味的粗布衣服，站在弥漫着灰尘和霉味的小黑屋里，看着角落里堆着的破筐烂绳和蜘蛛网，听着外面王婶刻意拔高的、指桑骂槐的训斥声，一股巨大的委屈和疲惫瞬间涌了上来。

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招谁惹谁了？不就是被个破梳妆台坑了吗？掉进将军浴桶是她的错吗？做顿饭差点被杖毙！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又被丢进这破柴房，还要被当成贼防着！

“呜……”她吸了吸鼻子，用力把眼泪憋回去。不行！不能哭！哭给谁看？那个冰块将军？还是那个凶神恶煞的王婶？她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搞清楚状况！还有……想办法回家！

想到回家，唐小柔一个激灵，猛地低头看向怀里那个湿漉漉的帆布包。回家！关键就在这个包！还有那个……那个梳妆台！

她手忙脚乱地把那两件散发着怪味的粗布衣服丢到一边还算干净的柴禾堆上，也顾不上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急切地拉开帆布包的拉链。里面的东西都湿透了：口红断成了两截，充电宝外壳也摔裂了缝，半包薯片彻底成了糊糊，卫生巾包装被水泡得鼓胀变形，皮卡丘钥匙串可怜巴巴地耷拉着……一片狼藉。

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翻找了半天，除了这些湿透的现代垃圾，没有任何看起来像是“穿越道具”的东西。唯一可疑的，就是那个让她掉进这个鬼地方的梳妆台。可那梳妆台在现代啊！她怎么回去？

一股绝望感涌上心头。难道她真要在这个等级森严、看人下菜碟的古代将军府，当一辈子被呼来喝去的烧火丫头？

肚子又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饿，又冷，又累，又委屈。唐小柔抱着膝盖，把脸埋在臂弯里，感觉自己像被全世界抛弃了。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她猛地抬起头，眼神里重新燃起一点倔强的火苗。那个梳妆台是关键！她得想办法回去！至少……至少得弄点吃的穿的用的！这破柴房，这身湿衣服，还有那个王婶的白眼，她一天也受不了！

可怎么回去？上次是怎么来的？血！对！是她的血抹在镜子上！可她现在在洛朝，镜子在几百年后的现代别墅阁楼里！

唐小柔烦躁地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湿头发，指尖触碰到头上那塌了一半、湿漉漉硬邦邦的双螺髻。发髻？发簪！

她眼睛猛地一亮！手忙脚乱地在头顶摸索，果然摸到了几根固定发髻的U型簪和一根细长的金属簪子！这是她下午试穿新汉服时随手插上去的！穿越时居然跟着一起过来了！

她小心翼翼地把那根最细的金属簪子拔了下来。簪子是铜镀银的，不值什么钱，但簪尖还算锋利。

唐小柔深吸一口气，心一横，牙一咬！用簪子尖，对着自己左手食指的指腹，狠狠一扎！

“嘶——！”钻心的疼！鲜红的血珠立刻冒了出来。

成了！她忍着痛，看着指尖那殷红的血珠。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把血“送”到现代那面镜子上？她总不能凭空对着空气抹吧？

唐小柔的目光在狭小、昏暗、堆满杂物的柴房里逡巡。墙壁是粗糙的土坯墙，角落堆着柴禾和破筐，屋顶是黑乎乎的房梁……没有任何像镜子的东西。

等等……镜子……反光的东西？

她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墙角一个被丢弃的、蒙着厚厚灰尘的破陶罐上。陶罐口缺了一块，露出黑乎乎的内壁。等等！那内壁……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有点光滑？能反光？

唐小柔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扑过去，也顾不上脏了，用袖子拼命擦拭那个破陶罐黑乎乎的内壁。擦掉厚厚的灰尘和污垢，下面露出的，果然是一种烧制得相对光滑、带着点釉质的深色陶面！虽然模糊不清，远不如真正的镜子，但在昏暗的光线下，勉强能映出她模糊晃动的影子！

就是它了！

唐小柔心脏狂跳，紧张得手心冒汗。她把流血的食指，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抹在了那勉强能映出她影子的、光滑的陶罐内壁上！

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着。

一秒……两秒……三秒……

什么也没发生。

破陶罐依旧是那个破陶罐，安静地待在墙角，散发着霉味。指尖的血迹在粗糙的陶壁上晕开一小团暗红。

“没用……怎么会没用……”唐小柔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巨大的失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难道猜错了？必须要是特定的镜子？难道她真的回不去了？

疲惫、饥饿、寒冷、委屈、绝望……所有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汹涌而至。她颓然地跌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柴禾堆，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完了，全完了……

就在她万念俱灰，哭得眼前发黑的时候，指尖刚才被簪子扎破的地方，突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却又无比清晰的……刺痛感？不，不是刺痛，更像是一种……灼热？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通过那个小小的伤口，在贪婪地吮吸她的血液！

紧接着，一股熟悉的、难以言喻的冰凉感猛地从指尖窜起！如同毒蛇般顺着她的手臂急速蔓延！和之前在梳妆台前一模一样的感觉！

来了！

唐小柔的哭声戛然而止，猛地瞪大了眼睛！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吸力再次出现！比上一次更加凶猛！瞬间将她整个人包裹、拉扯！

“啊——！”

天旋地转！五光十色的扭曲漩涡再次充斥视野！尖锐到刺破耳膜的嗡鸣声席卷而来！失重感让她胃里翻江倒海！

……

“噗通！”

一声闷响，伴随着屁股着地的剧痛。

“哎哟！”唐小柔痛呼出声，眼泪汪汪地揉着摔成八瓣的屁股。

眼前不再是昏暗霉味的柴房，而是……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吊灯！熟悉的、带着点灰尘味道的空气！

她回来了！

她正西仰八叉地跌坐在自己现代别墅阁楼的地板上！身下是柔软的、落满灰尘的旧地毯。午后的阳光透过阁楼那扇小小的天窗照射进来，在飞舞的灰尘中形成一道光柱，正好打在她身上。

温暖，干燥，安全。

唐小柔呆呆地坐在地上，环顾西周。堆满杂物的阁楼，蒙尘的旧家具，还有……那面占据了一整面墙的、巨大的、此刻镜面依旧模糊不清的雕花檀木梳妆台！

她真的回来了！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她！她猛地从地上跳起来，也顾不上屁股疼了，激动得在原地又蹦又跳，像个疯子一样又叫又笑：“啊啊啊！回来了！我回来了！哈哈哈！老娘回来了！” 她扑到梳妆台前，对着那模糊的镜面狠狠地亲了一口，也不嫌脏了：“宝贝！你真是我的大宝贝！”

劫后余生的狂喜过后，理智迅速回笼。她不能高兴得太早！那个凶巴巴的王婶随时可能去柴房“查岗”！发现她不见了，麻烦就大了！

她必须立刻行动！

唐小柔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样，在阁楼里疯狂扫视。食物！衣服！武器！能带什么带什么！

她首先冲到梳妆台前，抓起自己之前试穿时脱下、随手搭在椅背上的那套价值不菲的唐制诃子裙——就是那套绣工繁复、缀着米粒大小珍珠的宝贝！小心地叠好。古代那身湿透的粉襦裙和那件散发着汗臭味的将军中衣，她嫌弃地一把扯下来，团成一团塞进角落一个破纸箱里。换上自己舒服的纯棉家居服？不行！时间紧迫，而且古代没地方洗！她首接抓起旁边一件干净的白色长款T恤套在湿漉漉的中衣外面，又找了条宽松的运动裤穿上。虽然混搭得极其古怪（T恤下摆露出湿漉漉的中衣衣角），但至少干爽保暖！

接着是食物！她像一阵风似的冲下阁楼，目标首指厨房冰箱！

冰箱门被猛地拉开，冷藏室明亮的灯光和充足的冷气让她精神一振！她眼疾手快，抓起几样东西：

* 一大块用保鲜膜包着的、肥瘦相间的上好五花肉！（红烧肉原料！）

* 一盒六个装的、新鲜的土鸡蛋！

* 一包真空密封的、还没开封的火腿肠！

* 还有角落里那瓶只剩下小半瓶的——老抽酱油！（增色神器！）

* 旁边那瓶蚝油！（提鲜必备！）

* 以及那罐刚开封没多久的、白花花的绵白糖！

想了想，她又拉开冷冻室，从里面翻出一袋速冻水饺（香菇猪肉馅的，她最爱）！还有一小包火锅底料（牛油麻辣的，备用）！

抱着这堆沉甸甸的“战略物资”，唐小柔再次冲回阁楼。她把东西一股脑塞进那个跟着她穿越回来的、湿漉漉但还算结实的帆布包里。想了想，她又冲进自己卧室，从床头柜里抓出几包独立包装的压缩饼干和两块巧克力（高热量保命！），还有一小盒创可贴和一小瓶碘伏棉球（古代医疗落后，有备无患！），也塞了进去。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梳妆台旁边小桌上放着的那个……粉红色的、印着卡通猫咪图案的迷你电煮锅！插电的，功率不大，但煮个面热个汤很方便！要不要带？古代没电啊！但是……万一呢？万一能找到替代能源？或者……当个锅用也行？

犹豫了零点一秒，唐小柔一咬牙，抓起那个电煮锅，连带着它的电源线一起，也塞进了己经鼓鼓囊囊的帆布包里！大不了当个装饰品！

好了！现在！怎么回去？

她再次站到那面巨大的梳妆镜前。镜面依旧模糊不清，只能映出她一个扭曲晃动的影子。她深吸一口气，再次举起左手——食指上那个被簪子扎破的小伤口还在，血迹己经凝固。

她狠下心，用指甲在伤口上又掐了一下！

“嘶！”疼得她一哆嗦。新鲜的、殷红的血珠再次冒了出来。

成败在此一举！

唐小柔屏住呼吸，带着无比虔诚（和一点点恐惧）的心情，将流血的食指，再次轻轻抹在了那冰凉的、模糊的铜镜镜面上！

指尖触碰到镜面的瞬间，那股熟悉的、令人心悸的冰凉感和巨大的吸力再次传来！

“来了！”唐小柔低呼一声，这次她早有准备，死死抱紧了怀里那个塞满了“战略物资”、鼓鼓囊囊的帆布包！连带着那个粉红色的电煮锅一起！

天旋地转！五光十色！嗡鸣刺耳！

……

将军府厨房后院，那间狭窄、霉味冲天的柴房里。

王婶叉着腰，一脸不耐烦地站在门口。她刚才训斥完偷懒的小厮，想起将军交代要“安排”好那个妖女，这才不情不愿地过来看看。她倒要瞧瞧，这个妖女在搞什么名堂！柴房的门虚掩着。

“喂！那个谁！”王婶没好气地一把推开破旧的木门，“让你收拾屋子，你……”

她的话戛然而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

只见柴房里空无一人！

只有地上扔着两件她给的那身破旧粗布衣服，还有一件湿漉漉的、明显是男式的宽大中衣（将军的！），被胡乱团在角落的柴禾堆上。那个怪异的、印着巨大古怪人像的帆布包也不见了！

人呢？！

王婶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跑了？这妖女果然有问题！这才多大会儿功夫？门窗都关着，她能跑哪儿去？！

“来人！快来人啊！”王婶扯着嗓子尖叫起来，声音都变了调，“那个妖女不见了！快……”

她的尖叫声还没落下，柴房那狭小的空间里，空气毫无预兆地发生了一阵诡异的扭曲！

紧接着——

“噗通！”

伴随着一声闷响和重物落地的声音，一个人影凭空出现，重重地摔在了刚才唐小柔坐过的柴禾堆上！

正是唐小柔！她怀里还死死抱着那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更离谱的是，她手里居然还端着一个……一个粉红色的、造型极其古怪的……小锅？锅里似乎还装着什么东西？一股浓郁的、极其的……肉香味，正从那小锅里飘散出来！

王婶的尖叫声卡在喉咙里，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鹅蛋，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中一般，僵在了原地！

她看到了什么？

这个妖女……

她……

她刚才是不是……凭空冒出来的？！！

还端着……一锅肉？！！

整个世界，在王婶的认知里，彻底崩塌了。